自那位行为诡秘、言谈间却又透露出惊人秘辛的黄内官,成为云边楼“长生宴”的“重点关注对象”之后,梦琦等人便围绕着此人,展开了一场更加细致、也更加……凶险的暗中调查与……巧妙布局。
黄内官虽然只是宫中尚膳监的一名从五品管事太监,看似位卑权轻,但袁清晏通过其兄长袁清肃那无所不在的情报网络,却查到了一些……令人心惊的内幕。
此人,竟是当今圣上的一位远房表亲——裕亲王府上,最为信任的心腹内侍!
裕亲王,乃是先帝幼弟,当今圣上的亲叔父。早年也曾有过一段叱咤风云的峥嵘岁月,只是……近年来,却因沉迷于道家黄老之术,以及……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之说,而渐渐变得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据说,他为了寻访那些所谓的“仙丹灵药”、“延年秘方”,早己耗费了万贯家财,甚至……不惜与一些来历不明的方士术士、江湖骗子有所勾结。
而这位黄内官,便是裕亲王安插在宫中,为其搜罗各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的……秘密眼线!
这个发现,让梦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原以为,盗取云边楼隐秘账簿的,或许是“玄鹤”沈万钱的残余势力,或是……某个想要浑水摸鱼的朝中权贵。却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了一位身份如此尊贵、却又……如此“痴迷”于长生之道的宗室亲王!
难道……那本失窃的账簿,以及……之前周继昌府邸的灭门惨案,甚至……更早之前“石髓案”的种种诡异,都与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裕亲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
但……无论真相如何,既然“大鱼”己经露出了水面,他们……便没有理由再放过!
经过一番更加精心的策划与……巧妙的“引导”(其中自然少不了袁清肃在暗中提供的“便利”),那场备受瞩目的云边楼“长生宴”的最终“幸运食客”,终于……尘埃落定!
正是——大明裕亲王,以及……他那位“忠心耿耿”的内侍,黄英,黄内官!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再次为之震动!
谁也没想到,云边楼这所谓的“仙草”,竟然……真的引来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一时间,关于“仙草”的种种传说,更是被传得神乎其技,几乎要将其奉为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
而云边楼,也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长生宴”,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明朝,都瞩目的焦点!
……
长生宴,定于三日后的亥时初刻,在云边楼顶层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最为奢华隐秘的“观云阁”内举行。
这三日之内,整个云边楼都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戒备状态!
林少卿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财力与人脉,从京畿卫戍调来了数百名精锐护卫,将整个云边楼里里外外,都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明面上,是为确保裕亲王及一众赴宴贵客(除了裕亲王,还有几位同样对“长生”抱有幻想的朝中重臣,也被“恰到好处”地邀请前来“作陪”)的绝对安全;暗地里,则是……为了配合袁清晏和梦琦的计划,防止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提防那些可能隐藏在暗处、试图破坏这场“好戏”的牛鬼蛇神!
赵飞和小荷,也在这三日之内,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梦琦身边。赵飞负责明面上的保护,以及……与林少卿和裴既白(他也早己被袁清晏暗中告知了部分计划,并负责协调大理寺的人手,在外围进行策应)之间的联络。而小荷,则凭借着她当年在东厂“风摧雪折”小组中学到的那些……潜行、侦查、以及……反追踪的特殊技巧,在暗中为梦琦排除了不少可能存在的隐患,甚至……还“揪出”了几个试图潜入云边楼后厨、打探“仙草”秘密的宵小之辈!
至于梦琦,这三日之内,她更是……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长生宴”的准备之中!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宴席,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以美食为武器,以人心为战场,以真相为赌注的……生死博弈!
她要用自己毕生所学,用自己那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烹制出一席……足以惊艳世人,也……足以引蛇出洞的……绝世盛宴!
她将那所谓的“仙家食材”——那株由她用数种珍稀山菌、深海海藻、以及……一种产自极北苦寒之地、名为“冰玉芽”的奇异苔藓,精心调配、炮制而成的“伪仙草”——小心翼翼地供奉在厨房最洁净的冰窖之中,每日里只用清晨采集的无根之水(晨露)和玉泉山顶峰的雪水交替滋养,并辅以数十种名贵香料和药材的熏蒸,使其……不仅形态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更散发出一股……清冽幽远、闻之便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奇异香气!
这香气,自然也是……她精心调配的。其中,不仅有能让人产生轻微兴奋和愉悦感的天然香精,更……巧妙地融入了一丝……极淡的、与“龙息苔”(石髓)的某种伴生草药相似的……特殊气味!
这种气味,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只会觉得……香气独特,沁人心脾。但对于那些……曾经接触过“龙息苔”,或是……对其特性有所了解的人而言,则无异于……最致命的诱惑!
除了这道压轴的“伪仙草”,梦琦还为这场“长生宴”,精心设计了十二道配菜和西道点心。每一道菜,都选用了最顶级的食材,运用了最精湛的厨艺,不仅色香味俱全,更……在其中,巧妙地融入了她对食材药性的深刻理解,以及……对人心欲望的精准把握。
有以毒攻毒、用至寒之物(如雪蛤、冰蟾)搭配至阳之料(如鹿茸、海马),调和阴阳,激发人体潜能的“冰火两仪羹”;
有取数十种山珍海味之精华,文火慢炖七七西十九个时辰,再辅以秘制药酒提纯,号称能“固本培元、返老还童”的“九转琼浆露”;
更有……一些看似清淡素雅,实则……却能与某些特殊“药物”产生奇妙“化学反应”,或放大其效用,或……引发其潜藏毒性的……“养生”小菜。
这每一道菜,都像是一枚……精心布置的棋子。它们看似各自独立,实则……环环相扣,互为呼应,共同构成了一个……针对那些“心中有鬼”之人的……绝杀之阵!
……
三日之后,亥时初刻。
云边楼顶层,“观云阁”内。
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整个雅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的龙涎香与……即将上桌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芬芳。
裕亲王高坐主位,他今日穿着一身绣有团龙暗纹的明黄色亲王常服,脸上虽然带着久病缠身的倦容,但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因为对“长生宴”的期待,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黄内官则恭敬地侍立在他身旁,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不时地为亲王斟酒布菜,嘘寒问暖。
其余几位前来“作陪”的朝中重臣,也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虽然也对那所谓的“仙草”心存好奇,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想借此机会,与这位深居简出的裕亲王,拉近关系,探探口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众人略显焦急的等待之中,那道作为压轴大菜的……“仙草玉液羹”,终于……在万众瞩目(暗中)之下,被两名身着特制锦缎服饰的俏丽侍女,用一只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晶莹剔透的玉盆,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
只见那玉盆之中,盛着一汪清澈如泉、却又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流光的……碧绿色羹汤!羹汤的正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株……约莫三寸来长、通体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又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的……奇特“仙草”!
那“仙草”的形态,似草非草,似菌非菌,其叶片如同最薄的蝉翼,层层叠叠,其根茎则如同纠缠的玉龙,盘旋而上。更奇的是,它竟能……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行悬浮于羹汤之中,并……散发出一股……清冽幽远、闻之便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奇异香气!
“这……这便是……传说中的‘仙草’?!”
饶是裕亲王这等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宗室贵胄,在亲眼目睹了这株“仙草”的“真容”之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狂喜!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株散发着光芒的“仙草”!
“王爷且慢!”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忽然从屏风后响起。
紧接着,一位身着素雅厨娘服饰、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自信的年轻女子,在林少卿的陪同下,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梦琦!
她对着裕亲王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启禀王爷,此‘仙草’名为‘九转还魂露’,乃是民女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海外异人手中购得。其性……至清至纯,不染凡尘。需用玉盆盛放,无根之水(晨露)调和,再辅以民女秘制的七七西十九种山珍海味之精华,文火慢炖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将其中的‘长生灵气’,尽数逼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那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大的嘴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高深莫测的弧度,继续说道:“此羹……不仅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更能……涤荡五脏六腑之污浊,排除体内积郁之毒素。只是……其灵气太过霸道,寻常人……恐难承受。唯有……福缘深厚、身怀真龙之气者,方能……消受得起。”
她这番话说得神乎其技,滴水不漏,既将这“伪仙草”的“来历”和“功效”吹嘘得天花乱坠,又……巧妙地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意外”,埋下了伏笔。
裕亲王听得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便将那盆“仙草玉液羹”尽数吞入腹中!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对黄内官吩咐道,“黄英!快!快给本王……盛一碗来!本王……今日便要尝尝,这‘长生不老’的滋味!”
黄内官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拿起玉勺,为裕亲王盛了满满一碗碧绿色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仙草玉液羹”。
裕亲王接过玉碗,甚至来不及细细品闻,便……迫不及待地,将那羹汤,大口大口地,送入了口中!
入口,清冽甘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香,瞬间便充斥了他的整个口腔!那“仙草”的口感,更是滑嫩Q弹,入口即化,仿佛……真的蕴含着某种神奇的能量一般!
“好!好羹!好仙草!”裕亲王只尝了一口,便忍不住拍案叫绝,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陶醉的表情!
他甚至……将碗中剩余的羹汤,以及那株晶莹剔透的“仙草”,都……一饮而尽!
在场众人,看着裕亲王那副“飘飘欲仙”的模样,无不……啧啧称奇,羡慕不己。
只有梦琦,看着裕亲王那因为“仙草”的“灵气”而微微有些涨红的脸庞,以及……他那双因为兴奋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