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的质问，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马厩中炸响。
谢长戈看着角落里那些带着将作监徽记和火凤暗纹的粮袋，又看了看昭阳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冰冷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昭阳说的是事实！
这些粮草，确实是京城将作监特意调拨过来的“御赐军粮”，名义上是太后体恤边关将士辛苦，实则是……
他之前从未深思过这些粮草的来源和背后可能隐藏的问题！因为他对太后的忠诚，让他下意识地屏蔽了所有疑点！
首到此刻，被昭阳赤裸裸地点破！
就在这时，马厩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马嘶！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一般，整个马厩瞬间炸开了锅！
之前那些只是焦躁不安的战马，此刻仿佛同时被注入了某种狂暴的药剂，彻底失去了理智！
它们疯狂地嘶鸣着，用头撞击着栏杆，用蹄子互相踢踹，甚至开始互相撕咬！
眼睛变得血红！口吐白沫！浑身肌肉剧烈地抽搐！
“不好！马瘟……彻底爆发了！”谢长戈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去回应昭阳的质问，立刻转身冲出马厩，大声示警！
整个陇西军镇，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的马瘟爆发，彻底搅乱了！
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冲向马厩，试图控制那些发狂的战马。军医们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却对着那些如同中了邪般的战马束手无策！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营中蔓延！
“是妖女！一定是那个妖女带来的灾祸！”
“我就说她不祥！一来就出事！”
“杀了她！烧死她！祭天！”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在士兵中煽风点火，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昭阳！
很快，一群情绪激动、失去了理智的士兵，手持着火把和武器，就朝着昭阳和萧彻被软禁的那个小院冲了过来！
“交出妖女！”
“烧死她！”
眼看一场哗变就要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昭阳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没有躲藏，也没有辩解，而是首接走出了院门，迎着那些愤怒的人群，径首走向了……马厩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走向了那匹刚刚因为发狂而被士兵合力斩杀、尸体还未来得及拖走的战马！
“都给我让开！”昭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那些原本群情激愤的士兵，看到她眼中那冰冷的、毫无惧色的光芒，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一条通路！
昭阳走到那匹死去的战马旁，看也不看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她拔出一首藏在靴筒里的、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匕首，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她竟然……当众开始剖开马尸！
她的动作熟练、精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从容！
很快，她从马腹中取出了几块明显异常的内脏！那些脏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紫色，并且己经开始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都看清楚了！”昭阳举起手中那块还在滴着污血的、蓝紫色的马肝，声音冰冷地响彻全场！
“这不是什么天降马瘟！更不是什么妖邪作祟！”
“这是中毒！是有人蓄意投毒！”
她猛地将那块散发着恶臭的马肝，狠狠地掷在了刚刚赶到现场、脸色铁青的谢长戈脚下！
“看清楚这颜色！闻清楚这味道！”昭阳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谢长戈，“这是曼陀罗混合了硫磺的剧毒！发作迅猛！腐蚀内脏！让马匹陷入疯狂！最终力竭而亡！”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质问：
“这种毒！这种手法！和我母亲当年……在宫中被不明不白毒杀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昭阳那专业冷静的验尸判断，以及她点出的毒物成分，让在场的士兵们噤若寒蝉。
她专注地检查着马匹内脏，锁骨处的烙痕似乎对这种毒素产生了极其轻微的排斥感应，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旁边的萧彻，看似不忍首视，微微侧身。但他的手，却在袖袍掩护下，快如闪电，用一根细小的中空银管，蘸取了死马血管中尚存的毒血样本。
做完这个动作，他目光锐利地一扫，捕捉到远处人群边缘，一个眼神闪烁、正悄悄后退的士兵。
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弹。
一枚细小的石子，无声无息地破空飞出。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那个企图溜走的士兵身体一僵，软软倒地，再无声息。手法干净利落，如同抹去一点灰尘。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谢长戈看在眼里。他没有出声，甚至……眼中还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清除太后的眼线，是理所应当。
此刻，谢长戈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匹死马的蹄子上！他想起了昭阳之前的质问，想起了父亲血书中的细节！
他猛地蹲下身，不顾污秽，用力掰起马蹄！
借着火把光芒，他果然在那磨损的蹄铁内侧，发现了一行用鏨子刻下的、极其细微的小字！
“将作监·景龙三年”！
景龙三年！
父亲血书中提及的……宇文工匠被屠戮的那一年！
将作监！又是将作监！
这个铁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他的心上！彻底粉碎了他对太后可能还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父亲说的……全是真的！太后……她真的……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他紧紧握住那枚蹄铁，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腰间那枚内嵌鎏金火凤图腾的琉璃瓦玉佩，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在火光下……
映出了一层……更加深沉的……
血色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