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军镇的“招待”,比昭阳预想的还要差。
他们没有被安排在驿馆或者将军府,而是被首接带到了军镇角落里一个偏僻、破败、几乎快要废弃的小院落里。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也年久失修,看起来更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名为安置,实为软禁。
院子外面,时刻都有士兵持枪把守,目光警惕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送来的饭菜,更是让人难以下咽。
晚餐时分,一个态度冷淡的火头军,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将里面的东西重重地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一盘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黑乎乎的炒菜。一盆半生不熟、散发着馊味的米饭。还有一壶浑浊不堪、漂着杂质的凉水。
“将军,公主,殿下,请用吧。”火头军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走,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欠奉。
谢长戈看着桌上那如同猪食般的饭菜,脸色铁青,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堂堂一个镇边将军,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萧彻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又开始咳嗽起来,仿佛对吃什么、住哪里毫不在意。
昭阳则走上前,拿起筷子,在那盘黑乎乎的炒菜里拨了拨,又用筷子尖蘸了一点米饭闻了闻。
然后,她端起那壶浑浊的凉水,走到院子角落的石阶旁,将里面的水缓缓倒在石阶上。
水流过处,青灰色的石阶表面,竟然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并且,留下了一片……被轻微腐蚀过的、颜色发白的痕迹!
是硫磺!水里加了硫磺!
虽然剂量很小,不足以致命,但长期饮用,足以损伤内腑,让人慢性中毒!
“好得很。”昭阳放下水壶,声音冰冷,“连饭菜和水里都给我们加料。看来,某些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病死’在这里了。”
谢长戈看到这一幕,更是怒不可遏!但他强行压下了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处处透着诡异的军镇里,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入夜。
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到了后半夜,就在昭阳因为伤口疼痛和心事重重而辗转难眠的时候,她房间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是谢长戈!
他似乎是避开了外面的守卫,潜进来的!
昭阳立刻坐起身,警惕地看着他:“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谢长戈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昭阳。他的眼神异常复杂,似乎充满了挣扎和……某种急切?
“公主,”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恕我冒昧。关于……关于昭宁公主……您之前收到的那些消息……能否……能否再详细告知于我?”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继续问道:“她……她当真……就在黑水城附近?”
他在确认昭宁的消息?为何如此在意?难道……他和昭宁之间……
昭阳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就在她准备开口试探的时候——
窗外,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变了调的《雪莲谣》琵琶声,又一次……
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琴声不再是之前的警告或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充满了威胁和……杀意的颤音!仿佛在警告屋内的两人,不要进行任何不该有的交流!
谢长戈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也听到了这诡异的琴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就在他动作僵硬的瞬间,昭阳的目光锐利如刀,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谢长戈今夜似乎没有穿戴整齐的铠甲,只穿着内衬的软甲。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稍大,他胸口处软甲的系带微微敞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
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羊皮纸的一角!
那羊皮纸的材质和颜色……看起来……
像是……沈墨留下的那些……记载着硝石、硫磺配方的……笔记残片?!
谢长戈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沈墨的配方残片?!
他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是之前在神庙里暗中收起来的?还是……他早就有了?!
他深夜来找自己,真的是为了确认昭宁的消息?还是……另有所图?!
昭阳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这个谢长戈……他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