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昭阳依旧沉浸在昭宁死讯带来的震惊和疑虑之中。
虽然她几乎可以断定昭宁是假死,但这消息本身,以及它所带来的后果,依然让她心烦意乱。
昭宁假死,意味着什么?是彻底摆脱了棋子的命运,从此海阔天空?还是……她本身就参与了这个阴谋,假死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是后者……那她之前的密信,“信我,姐”,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还有太后……她费尽心机将自己弄回来当“镜像祭品”,现在“正主”昭宁“死”了,自己这个“镜像”,是不是就成了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的唯一棋子了?
想到这里,昭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茶水,想要喝一口,压下心头的烦躁。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茶盏时,因为心神不宁,她的手指猛地用力——
“啪!”
一声脆响。
那只本就粗糙的陶制茶盏,竟然被她生生捏碎了!
破碎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桌面上,也溅在了那份刚刚送来不久、内容简略的关于昭宁“死讯”的通报文书上。
血色,染红了“坠崖身亡”那几个冰冷的字眼。
昭阳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看着那被染红的文书,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封般的冷漠。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被掀开,萧彻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桌上的碎瓷片,看到了昭阳流血的手指,也看到了那份染血的文书。
“看来,这个消息……对公主的冲击不小。”萧彻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不过,换个角度想,这对公主来说,未必全是坏事。”
昭阳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哦?愿闻其详。”
萧彻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昭阳,示意她擦拭伤口。
“昭宁公主‘身故’,”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意味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手中能用的‘镜像祭品’,或者说……能启动那个‘荧惑计划’的关键‘钥匙’,就只剩下公主您……这独一份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昭阳脸上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疤上。
“如此一来,公主的价值,无疑是大大提升了。至少,在他们的最终目的达成之前,他们绝不敢再轻易对您下杀手。甚至……会想方设法地保护您。”
他的话,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昭阳此刻的处境。
她成了唯一的棋子。唯一的牺牲品。但也因此,暂时获得了一层保护。
“当然,”萧彻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保护是有期限的。一旦到了那个‘镜像归位日’,一旦您被送上那个祭坛……恐怕,就是任人宰割的结局了。”
他看着昭阳,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邀请:“所以,昭阳公主。我们现在,或许可以……更开诚布公地谈谈?比如……关于合作?”
昭阳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用布巾,慢慢地、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营帐帘子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谢长戈。
他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进来送伤药。看到萧彻也在,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将一个棕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军中常用的金疮药,对付外伤有效。”他声音依旧冷硬。
然后,他像是无意间提起一般,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以前军中有位姓沈的老匠人,技艺精湛。他曾说过,有些极寒之伤,或是特殊的烙印,若是以雪莲配合……硫磺粉末……外敷内用,或许有奇效。不知……公主可曾听说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昭阳,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昭阳的心,再次猛地一跳!
沈匠人?雪莲配硫磺?
这个谢长戈,他果然知道些什么!他也在试探自己!
她抬起头,迎上谢长戈审视的目光,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封般的平静。
“没听说过。”她淡淡地回答,将手中的血布巾扔在桌上,“多谢将军赐药。我累了,想休息。”
这是逐客令。
谢长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营帐。
萧彻也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公主对我,还是信不过。”
他摇了摇头:“也罢。合作之事,不急于一时。公主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要紧。毕竟……您现在可是‘独一无二’的了。”
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也转身离开了。
营帐里,再次只剩下昭阳一个人。
她看着桌上那瓶金疮药,看着那份染血的文书,又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似乎永远也无法消除的烙印。
唯一的棋子?
合作?
试探?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还有……那本残破的《西域毒经》,和那些尚未完全解开的秘密。
西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