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屋内的灯光白的发冷。
程牧夏走后病房里静下来,鹿昀叫了白粥,晾了一会儿端过来,坐在床边边搅边吹。
“这两天只能先吃些流食,等好一些你想吃什么再给你弄。”
床板摇起一半,程珈蓝半倚半坐着,看着那碗白粥腾起的雾气嘘着男人的脸。
身上的痛缓解后,心里的怨便重占高地。
她看向鹿昀的上衣,不是那抹湖蓝,却依然记忆犹新。
“你昨天那件衬衫,在桐陵穿的那件。”
后面的话用质疑的目光代替。
程珈蓝身体虚弱眼睛却坚定的很,目不转睛地盯着鹿昀,必须要个答案。
没想到第一句落在这,鹿昀垂眼瞄了眼身上这件T恤,突然捕获到这个点。
“那天走得急没带合适的衣服,就让...”
“赵褀嫣给你的!”语调含怒,眼眶却诚实地泛红。
“你的衬衫她的裙子,金童玉女,倒是般配。”
鹿昀没解释,只是静静地凝她。
她眼睛发红,术后脸上苍白这抹红晕格外突兀,叫人心疼。
想抱她,可她身上有伤还不能碰。
“她是谁。”
程珈蓝眼中噙满委屈又格外坚定。
鹿昀知道她那日定是在赵祺嫣那受了委屈,但不成想自己那身衣服竟也惹出这么大祸。
悔不当初,本想等她身体好些了再提。但她此刻执意要问,他便在床边坐下来认真给她个答案。
“她是峰临集团赵临峰的女儿,我家和赵家从爷爷那辈一起创业,这些年一首有合作。但我跟赵褀嫣没有其他关系,那天的酒会确实是她帮忙联系了几家重要的投资人,关系到智家项目的进展,所以我才赶过去。抱歉没提前告诉你。”
“仅此而己?”声音还能拉平质问,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来。
鹿昀不忍,向前倾身用手指刮了她的泪痕。
“仅此而己,珈珈,对不起没照顾好你。”
别过脸想躲他的手,但自己一手扎着针一手固定着夹板顾不上脸,只得由他。
转回脸,闪着泪花的眼睛依然坚定,一定要跟他要个答案。
“我就问你一句话,”程珈蓝收了收情绪,“如果换作是我行不行?”
鹿昀没理解她的用意。
“如果是我,和另一个男人穿成这样出现在公开场合,被人拿金童玉女这样的话开玩笑,你能不能接受?”
湖蓝色内衬己换成黑色圆领T,不扎眼却依然扎心。
他不是不懂,不是巧合,他只是放任,随了那个女人。
因为正如她说,在当前的困境里她能帮上他,而她做不到。
想到此,程珈蓝内心一波又起,她忍着鼻子上的酸痛,继续道:“如果你说能,那就算我无理取闹,我可以给你道歉,这件事以后绝不再提...”
连带着尾音唇瓣被压住。
“珈珈...”
鹿昀吻了她,力道里有歉意,还有足量的心疼。
“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在心里翻搅许久,怪罪还是原谅。
鹿昀将碗里粥搅开散热,试好了温度才递到程珈蓝嘴边。
“吃点东西,好好养伤,攒攒力气再跟我生气。”
“我才不生气。”程珈蓝把头扭向另一侧无视递到嘴边的粥。
鹿昀不慌不忙,收回手把粥送到自己嘴里,“嗯不烫了正好,吃点东西要不连扭脖子的力气都没了。”
如今确实是束手无策的境地,肚子又咕咕抗议,程珈蓝不与他争执大口大口吃下半碗多。
鹿昀低头和着剩下的粥,长叹口气道:“抱歉珈珈,从昨天到现在我哪个环节都没做好,没及时回你消息,没提前告诉你酒会的事,不知道你去找我,也不知道你回来,一连串的疏忽,让你受伤了。”
语气温情,裹得房间暖起来。程珈蓝对上那双有歉意又深情的眼睛,心里突然跟钻了只小白兔似的上蹿下跳。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是因为看到我跟王崇飞一起吃饭生气了吗?”
问到这,鹿昀松弛一笑,“我没生气,就是昨天下午一首有个重要的会,加上晚上的局又接上了,所以没顾上回你,我真没生气 。”
但程珈蓝的脸色没有好转,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没生气?我跟他吃饭或者跟其他男人吃饭聊天干点什么你都不生气的是吗?”
鹿昀哑然,没成想一句不生气反而惹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我刚问你的事,你的答案是可以是吗?”
“不是,”鹿昀艰难解释,“我只是说昨天你和王崇飞吃饭的事我不生气,但不能扩大到所有其他男人,或者就此回答你昨晚的问题。昨天不生气,是因为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见你的原因。”
“行,那这次就算扯平了,我去桐陵也是想跟你解释这件事,既然你能理解,那昨晚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嘴上说着不追究,脸上却怨气横生。鹿昀偏头探她别到另一边的脸。
“那…翻篇了?”
“对,翻篇了!”斩钉截铁地赌气。
“是事翻篇了,还是要把我翻篇?”
程珈蓝转回头,西目相视间,她又把话题拽回来。
“你不生气,但我很生气,你不回我消息,你入赵祺嫣的局穿跟她裙子一样颜色的衬衫,你和她站在酒店门口送客你们说笑的样子就像那些人是来参加你们的婚礼,这些事我都很在意也很生气。”
一口气拖长说完胸口有些憋涨,小脸气鼓鼓开始微微泛粉。
鹿昀也不急着解释,眼中含笑地凝着她,倒有几分满足。
“我知道智家项目很重要,你为公司不得不去也能理解,但你答应过我去哪都告诉我,你又食言。”
程珈蓝懊恼。
生气与理解,到底哪个才是她最想表达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想起两人在酒店门口寒暄送客的样子就感到扎心。
鹿昀瞧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别扭的不成样子,把粥放到一边,起身凑过去,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压下来。
光线被男人贴过来的面庞遮住,背光下辨不清他的笑,只感受到扑面的气息缓而轻盈。
“你干嘛,这可是医院,而且我有伤动不了,你不能乘人之危。”
“不乘你之危,那你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再拿我是问。”
鹿昀盯着这张哭花的小脸,伤痕累累的,心头不由揪痛。
“珈珈,以后不会再让你出这样的事,不会再让你受伤,我保证。”
语气倏地冷下来,由其末尾那句保证,噙着股生冷的狠劲。
程珈蓝茫然,不明他这份态度缘自于何。
“你怎么了?”
鹿昀垂眼略有调整,再抬头,换上满面和煦,“等过了这三天能动了,咱们换个地方。”
“是杜律说的...世新门医院?”
“嗯,我会安排好,你不要担心,不会再有事的。”
低磁的嗓音在温柔的语调下格外攻心,鹿昀起了些身,灯光穿进两人的缝隙。
程珈蓝被这份温情裹得出神。
她并不能完全看懂这个男人,却陷入他温柔的臂膀,甚至沉溺。可越是沉溺越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思绪正飘,唇上一抹清凉。
纵然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仍被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触及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