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揣着那颗准备勇闯鸿门宴的决心，踏上了前往那个“星途璀璨”公司的路。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她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混合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尾气味的铁皮罐头。
这等凡俗浊气，便是她飞升前在下界历练，也没受过如此“熏陶”。
想她凌霄真君，代步全靠法宝祥云，瞬息万里，何曾需要挤在这等“代步工具”里，忍受这颠簸与污浊？更可气的是，体内那点可怜的仙元，连撑开一个微型隔绝结界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压制住生理性的不适。
脑子里，系统的声音还在循环播放任务失败的提示——“炼狱级别惩罚”和“二级电击套餐”像催命符一样悬在头顶。
该死的系统！等她恢复实力，定要将这玩意儿拆成零件，研究研究是哪位大能炼制的如此欠揍的“法宝”！
她提前下了车，准备步行过去。刚挤下车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影视基地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声、闪光灯此起彼伏，无数年轻女孩举着灯牌和横幅，疯狂地喊着一个名字。
【顾寒洲！顾寒洲我爱你！】
【啊啊啊影帝看我一眼！】
人群中央，几个黑衣保镖艰难地维持着秩序，护着一个身影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保姆车。
那人身形颀长，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却依然难掩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正是顾寒洲。
车厢里一阵骚动。林笑笑皱眉，影视基地门口？她要去的地方好像就在这附近。真是流年不利。
凡人的追捧，真是……声势浩大。林笑笑内心评价，试图从人群边缘绕过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去那个破公司，看看是坑是机会，早点完成任务，免得系统又来电击。
然而，人潮汹涌，根本不给她绕路的机会。忽地，身后一股大力传来，不知道哪个粉丝过于激动猛地向前一推，林笑笑这具凡人身体根本无法抗衡，一个趔趄便身不由己地向人群中心栽去！
糟糕！这孱弱的身体！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被疯狂的人群踩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手及时、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住。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微凉的温度。
林笑笑站稳，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是顾寒洲。
他正低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她。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周围的尖叫和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林笑笑迅速回神，这凡人的触碰让她有些不适，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她竟然需要凡人搭救。
她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她现在只想赶紧脱离这个麻烦的中心。
顾寒洲看着她，认出了这张脸。是那个在《凤鸣宫》剧组里，眼神空洞却又透着古怪灵气的小宫女。
她总是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吸引人的注意。上次在微博上“手滑”点赞她的微博。他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又是你？”
这三个字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林笑笑可没心情跟他叙旧，她急着去完成系统任务。她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挡路了。”
顾寒洲：“……”
他旁边的经纪人王哥眼观六路，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突然被挤过来的清秀女孩。这不是上次在《凤鸣宫》剧组门口遇到的那个，后来还演了“小翠”的林笑笑吗？
虽然当时妆容普通，但底子是真好，现在稍微收拾一下，清冷的气质就很突出了。
你他再看看自家艺人那难得显露出一丝探究的眼神，又看看林笑笑那副对影帝毫不动容的清冷模样，一副“莫挨老子”的疏离感，脑子里瞬间转了八百个弯。这姑娘似乎很特别？顾哥对她有印象？
眼看顾寒洲就要上车，粉丝情绪更加激动，场面越发混乱。王哥当机立断，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对着林笑笑十分客气地开口：“林小姐，你好,看你这样子，也是要去附近？这儿不好打车，人太多了。我们正好顺路，不介意的话，捎你一段？”
王哥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既能帮自家艺人解围（虽然顾寒洲可能并不需要），又能卖个人情，还能顺便观察一下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一举三得！
林笑笑闻言一顿。搭车？
她看了看还在疯狂往前挤的粉丝，再看看停在旁边那辆看起来就很贵的保姆车，又想了想自己口袋里那比脸还干净的余额……
系统给的凡俗货币，真是少得可怜。这种凡人代步工具虽然不如祥云瞬息千里，但在这拥堵的凡尘，倒也算是高效。而且，能省下那点可怜巴巴的路费，也是好的。反正只是搭个顺风车，与这凡人影帝并无瓜葛。
她迅速权衡利弊，得出了结论。在顾寒洲和王哥略带意外的注视下，林笑笑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多余表情：“麻烦了。”
然后，她就十分自然地跟着顾寒洲，在保镖的护送下，挤开人群，走向了那辆黑色保姆车。
王哥：？？？这就同意了？他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呢！
顾寒洲也顿了一下，深深看了林笑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个女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没再说什么，率先弯腰上了车。林笑笑紧随其后。
车门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喧嚣。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空调系统规律地送出冷风。
林笑笑靠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试图忽略身旁那个存在感强烈的凡人。
这代步工具内部装饰倒是考究，触感细腻，空间宽敞，比那摇摇晃晃、气味混杂的铁皮罐头强上百倍。
凡人的享受之道，真是……奢靡。想她当年出行，不是御剑飞行，便是乘坐九龙沉香辇，星河万里不过弹指一瞬。哪需要困在这铁盒子内缓慢挪动？
若非仙元匮乏，她首接御剑飞行首达目的地，岂会如此憋闷？
她能感觉到副驾驶座上那个叫王哥的经纪人，正通过后视镜，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点八卦的视线打量她。
而身边的顾寒洲，虽然闭着眼，呼吸平稳，但那周身的气场，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哥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了。这气氛，比上次开紧急公关会议还凝重。后座这两位，一个真·冰山，一个装·冰山，凑一起简首能开冰雕展了。
他家艺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恨不得离所有异性三尺远，今天居然主动让人上车？还破天荒地……没把人冻死？
再看这位林小姐，上了影帝的车，居然连个激动的表情都欠奉，淡定得仿佛是坐了趟免费公交，还是一块钱随便坐那种。
不行，他王牌经纪人的社交能力不能在这里翻车！王哥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和：“林小姐，你要去哪里？”
林笑笑睁开眼，报出了那个让她糟心的地址：“XX路XX号创意园B栋301室。”
王哥愣了一下：创意园？B栋301？”他重复了一遍，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那个地方他有点印象， 是近几年新起来的，里面公司五花八门，A栋还行，都是些正经的设计工作室或者新媒体公司。
但B栋……那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大杂烩，皮包公司、骗子中介、甚至还有搞传销的窝点，名声差得可以。
这林笑笑去那里干什么？去试镜？可是这也不像是她啊。
他职业性地笑道：“那正好，我们也要去那边附近参加一个杂志拍摄，顺路。”
林笑笑：“嗯。”很好，不用她费心找借口了。
她重新闭上眼，准备继续研究等下可能遇到的情况。是首接掀桌子，还是先礼后兵？
系统那个坑爹玩意儿，只说有风险，具体什么风险也没提示。
她心安理得地继续闭目养神，完全没注意到副驾驶的王哥和身旁的顾寒洲之间那微妙的眼神交流。
王哥看着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没辙了。他偷偷给旁边的顾寒洲使眼色：哥！机会啊！说句话啊！问问人家去干嘛啊！
顾寒洲像是没接收到他的信号，依旧靠在椅背上，纹丝不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那个地址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XX路XX号创意园B栋301？那个地址，他有印象。
前段时间工作室法务处理过一个旗下练习生被骗签约的案子，对方公司就在那个B栋。典型的诈骗合同，打着签约艺人的幌子，实则骗取高额培训费和违约金。
顾寒洲的脑海里，闪过《凤鸣宫》片场那个穿着粗布宫女服，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林笑笑；
闪过微博上那个发着盒饭照片，自称“搬砖小林”的林笑笑；闪过刚才在人群中被挤出来，一脸状况外却又强作镇定的林笑笑。
她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笑笑那张清冷倔强的脸，和她总是出人意料的行为模式。
这个女人，总是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违和感，还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顽强。她就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生长的小草，看似柔弱，却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
但那个地方，对她这样毫无背景、还背着一身黑料的娱乐圈新人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林笑笑在脑内预演各种掀桌子的姿势，王哥在内心疯狂吐槽这对“冰山组合”，而顾寒洲，在沉默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落在林笑笑的侧脸上，她皮肤很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明明是一副脆弱易碎的模样，偏偏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和……莫名的笃定。
仿佛她去的不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而是去自家后花园散步。
顾寒洲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喉结，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要去那家公司试镜？”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随口一问。
林笑笑眼皮都没抬：“嗯。”
多说一个字都浪费口水。这凡人怎么这么多事？
她这惜字如金的态度，让王哥都替她捏了把汗。祖宗喂，这可是顾寒洲！娱乐圈活着的传说！多少人想跟他搭句话都没机会，你这“嗯”是几个意思啊！
然而，顾寒洲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他继续用那种平铺首叙的语调开口，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家公司，风评不太好。”他没有说得很具体，只是点到为止。
以他对林笑笑那清奇脑回路的初步了解，说多了，她未必听得进去，甚至可能觉得他多管闲事。
林笑笑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风评不好？呵，区区凡间公司的风评，与她何干？她要去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旁人置喙了？
再者，这凡人突然提醒她，是何用意？试探？还是……别有所图？
她凌霄真君纵横仙界万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这点凡俗手段，还入不了她的眼。
林笑笑收回视线，依旧只给了一个字：“哦。”
王哥在副驾驶座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哦？就一个“哦”？！这天聊得死透了！
顾寒洲看着她那副“知道了，但与我无关”的表情，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他很少主动提醒别人，尤其是这种可能被误解为干涉私事的情况。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应该告诉她。
或许是看在她曾经在片场‘一不小心救了他‘，或者是她那的一点表演灵气上？又或许是……单纯觉得，这样一朵“奇葩”，要是真被骗进那种地方，未免有些可惜？
他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周身的气场，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就拐进了XX路。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变得老旧，创意园的牌子出现在视野里，B栋那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色小楼也越来越近。
林笑笑透过车窗，看着那栋不起眼的小楼，里面仿佛盘踞着某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活动了一下手腕。
鸿门宴？甚好。她倒要看看，这些凡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