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在耳畔炸响时，我正跪在奈何桥的第三层台阶上。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黑雾裹着记忆碎片，那些破碎的画面像被揉皱的糖纸，在我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烁。
"喝汤。"孟婆的声音带着砂纸摩擦的质感，她舀汤的青铜勺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我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晶石，像凝固的血泪。
我攥紧口袋里的玉佩，这是今早处理无名尸时从死者怀中摸到的。那具尸体眼窝里钻出半截白骨，喉管里塞满灰白色絮状物，最诡异的是它右手小指——和孟婆的断指形状完全一致。
"你该不会是想…"我话音未落，孟婆突然甩出汤碗。滚烫的液体泼在石板上腾起黑烟，我后仰躲闪时瞥见她眼角裂开的纹路，像干涸的河床底下涌动着暗红色水流。
白无常的哭丧棒擦着我耳际划过，棒身108颗骷髅头齐声尖笑。我撞进桥栏缝隙，摸到某种温热的黏腻。低头看去，青石板上蜿蜒着暗红痕迹，那不是血，而是凝固的遗忘。
"第237个。"黑无常的斗篷扫过我的脚背，他牛角上的符咒正在渗出墨汁，“带记忆的魂魄，该送回受刑台了。”
我翻身滚下奈何桥，血河瞬间漫过胸口。那些沉在河底的魂魄突然睁开眼睛，他们腐烂的面孔挂着诡异的微笑。我认出其中一张脸——三年前车祸时飞出去的未婚妻，她脖颈上还缠着未断的银链。
"林深！"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耳膜，"你忘了我教你怎么叠千纸鹤了吗？"无数只纸鹤从河底浮起，每只翅膀上都写着我的名字。我疯狂拍打水面，却发现河水正在吞噬我的手指。
白无常的哭丧棒刺穿纸鹤群，108颗骷髅头同时张开黑洞洞的眼窝。黑无常突然拽住我的手腕，他手背的刺青是张扭曲的笑脸：“往忘川亭跑！他们启动了记忆检索程序！”
我们冲过第九根桥柱时，整座奈何桥开始扭曲。孟婆的青铜药杵从天而降，杵头砸碎三十七个正在重组身体的魂魄。那些碎片在空中拼出我的车牌号——苏A·D237，正是今早那辆无名尸驾驶的车辆。
"你根本不该来这里。"孟婆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寸，"带记忆的魂魄会污染轮回井，知道为什么每次轮回都少一个人吗？"她指向血河尽头的青铜井，井沿刻着237个名字，最新鲜的墨迹还泛着蓝光。
黑无常突然闷哼一声，他斗篷下的身体正在溃散。我看见他腰间玉牌裂开细纹，露出里面半张烧焦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穿病号服的少女，日期是2019年7月15日。
"当年我亲手…"黑无常的声音被白无常的哭丧棒打断。那根棒子突然转向他，108颗骷髅头喷出青焰。黑无常转身把我推进忘川亭，自己却被白无常的锁魂链缠住脖颈。
亭柱上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我摸到柱子内侧的暗格。里面躺着本《地府管理条例》，最新修订页用朱砂写着："第237条，若记忆检索程序失效，执行者须自毁受刑魂魄核心。"落款日期是今天凌晨三点。
血河突然沸腾，无数手臂从水中伸出来。我看见孟婆的汤勺插在井沿，汤碗里飘着237片不同形状的指甲。那些指甲突然变成钥匙，缓缓插入井壁的凹槽。
"原来你是…"黑无常的牛角断裂，露出半张和我七分相似的脸，“当年那个没送出去的骨灰盒…”
白无常的哭丧棒贯穿他的胸膛，108颗骷髅头同时转向我。我抓起青铜药杵砸向哭丧棒，108个受刑魂魄的哀嚎震碎亭顶。黑无常的刺青突然发光，他把我推进井口时，我看到他背后浮现出237个透明身影，每个都长着无名尸的脸。
"替我…完成…"黑无常的声音淹没在井中，我纵身跃下时，听见白无常在桥上狂笑：“第237次轮回，终于要…”
失重感消失的瞬间，我看见血河变成了医院太平间。井壁变成冰柜，237个骨灰盒正在融化。无名尸的右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它眼窝里的白骨变成我的模样。
"林深！“未婚妻的声音从骨灰盒里传来，237个无名尸同时转头，他们腐烂的面孔挂着同样的微笑。我摸到口袋里的玉佩，上面刻着"轮回井·23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