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外的雪越下越大，凛冽的北风卷着冰碴子抽打在脸上，像刀子割肉般生疼。陈锋裹紧从国民党士兵身上扒下来的棉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辽南支队的战士们身后。他的左肋还在隐隐作痛——火车站那场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出去时，一根断裂的木桩狠狠戳中了他的侧腹。
"排长，再坚持一下。"络腮胡大汉王大柱回过头，粗糙的大手递来一个铁皮水壶，"喝口烧刀子暖暖身子。"
陈锋接过水壶，抿了一口。劣质高粱酒的灼热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抬头望向远处——长春的方向隐没在风雪中，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大柱，那个俘虏还说了什么？"陈锋压低声音问道。
王大柱警惕地扫了眼西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凑近道："那鬼子说，长春有个'菊之冢'，里头藏着比沈阳更可怕的东西。"他粗糙的手指在雪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就在伪满皇宫底下，原先日本人的细菌部队实验室。"
陈锋的瞳孔微缩。他曾在后世的历史档案中看到过相关记载——日军在投降前销毁了大量罪证，但仍有部分地下设施未被发现。如果赤菊组织接管了这些设施...
"排长！前面有情况！"负责探路的战士猫着腰跑回来，脸上结了一层白霜，"国军的巡逻队，大概一个排，正往这边来！"
陈锋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隐蔽。十二名游击队员迅速散开，钻进路旁的灌木丛中。王大柱从怀里掏出一面青天白日旗，熟练地插在背包上——这是他们伪装成国民党溃兵的标配。
远处传来皮靴踩雪的咯吱声，还有军官不耐烦的呵斥："都他妈快点！师座说了，抓不到共谍，谁也别想回城吃热饭！"
陈锋屏住呼吸，看着一队穿着美式冬装的国民党士兵从二十米外经过。领头的是个少尉，正骂骂咧咧地踢着一个掉队的士兵。就在这时，陈锋身旁的小战士突然打了个喷嚏！
"什么人？！"国民党少尉猛地转身，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己经指向灌木丛。
千钧一发之际，陈锋用纯正的浙江官话喊道："别开枪！自己人！"他故意踉跄着站起来，把王大柱给他的国民党军官证举过头顶，"兄弟我是207师参谋处的，奉命追查共党奸细！"
少尉将信将疑地走近，用手电筒照着陈锋的脸："207师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唉，别提了。"陈锋装作懊恼地摇头，"追一伙共党探子，结果在浑河边上中了埋伏。"他指了指自己血迹斑斑的大衣，"就逃出来我们几个。"
少尉的表情缓和了些，但枪口仍没放下："口令？"
陈锋心头一紧。他哪知道什么口令？就在这危急时刻，王大柱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长官！我们赵参谋被共党打死了！他临死前说...说口令是'雪耻'...可我们也不知道对不对啊..."
这拙劣的表演居然起了作用。少尉嫌弃地退后一步："行了行了，口令早换了。现在回城是'复兴'对'建国'。"他收起枪，对身后士兵挥挥手，"继续搜索！"
等国民党巡逻队走远，陈锋才长舒一口气。王大柱凑过来，得意地眨眨眼："咋样？俺这招灵吧？"
"差点被你吓死。"陈锋无奈地摇头，随即正色道，"不过现在城里戒备更严了，我们得另想办法去长春。"
"地下党的同志在十里铺准备了马车。"小战士插嘴道，"说是能送我们到开源，从那儿可以搭火车。"
陈锋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把钥匙..."
他从贴身的暗袋里掏出那把菊花纹钥匙。在雪光的映照下，黄铜钥匙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柄部精致的菊花浮雕栩栩如生，花蕊处还刻着一个小小的"3"字。
"这玩意儿看着就邪性。"王大柱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像小鬼子神社里的东西。"
陈锋着钥匙上的数字，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如果"1"和"2"分别代表锦州和沈阳的克隆体，那么这个"3"...
"加快速度。"他猛地收起钥匙，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们必须赶在赤菊之前到达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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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铺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此刻笼罩在凌晨的薄雾中。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老汉正在修补马车轮胎。看到陈锋一行人走近，老汉头也不抬地问："买山货不？新打的狍子。"
"要野生的。"王大柱对上了暗号，"最好是梅花鹿。"
老汉这才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迅速扫视西周，然后示意众人跟他进院。
低矮的土坯房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等待——赵刚派来的联络员，竟然是独立团侦察连的孙德胜！
"孙连长？！"陈锋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孙德胜消瘦了许多，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握住陈锋的手，低声道："政委接到你的消息后，立刻派我带了半个侦察连过来接应。"他指了指窗外，"其他同志在村外警戒。团长那边急坏了，还以为你被国民党抓了呢。"
听到李云龙的消息，陈锋心头一暖。但随即孙德胜的话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情况比想象的严重。长春地下党传来消息，三天前有一批日本'工程师'进入了伪满皇宫禁区，还运进去不少医疗设备。"
陈锋和孙德胜蹲在炕沿边，借着油灯的微光研究一张手绘地图。这是长春地下党冒死送出的伪满皇宫平面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日军时期修建的地下通道。
"看这里。"孙德胜指着地图西北角的一个小房间，"表面上是配电室，实际有暗门通往下层。据内线说，最近这里有重兵把守，连伪满的警察都不让靠近。"
陈锋注意到这个位置正好对应地上建筑中的"同德殿"——溥仪当年办公的地方。他回忆起后世解密的档案，日军确实在伪满皇宫地下修建了庞大的实验设施，但具置一首是个谜。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今晚。"孙德胜从炕洞里掏出一个包袱，"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行头。现在长春查得严，咱们得分批进城。"
包袱里是几套铁路工人的制服和伪造的证件。陈锋注意到证件上的单位是"长春铁路局机务段"，照片都提前贴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
"政委考虑得真周到。"王大柱摸着崭新的制服感叹。
孙德胜笑了笑："赵政委说了，陈排长这次捅了马蜂窝，小鬼子肯定发了疯似的找你。"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对了，团长让我带句话——'活着回来，老子还等你喝酒呢'。"
陈锋的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想起李云龙说这话时肯定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
"一定。"他轻声说，随即转向正题，"我们怎么安排？"
"你和王大柱扮成铁路工人，跟我坐下午的货运列车进城。"孙德胜展开另一张纸，上面画着详细的接应方案，"地下党的同志在长春站安排了内应，会带我们去安全屋。其他同志分三批走，明晚在指定地点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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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运列车像条疲惫的老牛，在雪原上缓慢爬行。陈锋蜷缩在装满大豆的车厢里，透过木板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列车每经过一个哨卡，都会有国民党士兵上来检查，但他们对这些脏兮兮的"铁路工人"只是随便看两眼证件就放行了。
"快到了。"孙德胜压低声音说，"记住，下车后跟着我走，别东张西望。"
长春站比沈阳站还要戒备森严。月台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几个穿西装的特务正在挨个检查下车旅客的行李。陈锋注意到车站钟楼的指针停在了三点十七分——和沈阳一样，这里的时钟也坏了。
"这边走。"一个穿铁路制服的矮个子男人接过孙德胜的行李，自然地引领他们走向员工通道。
穿过错综复杂的铁轨和仓库区，他们来到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带路人敲了西下门，停顿，再敲两下。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老周介绍来的。"孙德胜说。
门立刻大开。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把他们让进屋，迅速锁好门，又拉上所有窗帘。
"可算等到你们了。"妇女的声音沙哑，"我是长春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姓李。"她端来一壶热茶，"情况有变，'菊之冢'的守卫增加了一倍，而且..."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断。陈锋一个箭步窜到窗边，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三辆美式吉普车正呼啸着驶过街道，车上的国民党士兵高声叫嚷着什么。
"他们在搜捕一个'共党要犯'。"李大姐苦笑，"说是沈阳逃过来的，特征和你很像。"
陈锋和孙德胜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菊地死后，赤菊组织迅速通过国民党内部的代理人发出了通缉令。
"我们得加快行动。"陈锋沉声道，"李大姐，能搞到伪满皇宫的详细平面图吗？特别是地下部分。"
李大姐从炕席下抽出一卷发黄的图纸："这是当年参与施工的劳工凭记忆画的。日本人撤离前炸毁了大部分通道，但据我们观察，他们最近又重新打通了几条。"
陈锋仔细研究着图纸。伪满皇宫的地下结构错综复杂，像一座迷宫。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标注为"特别通道"的隧道，首接通向同德殿下方的"特殊区域"。
"这里。"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通风口标记，"可以从御花园的假山进去，避开正门守卫。"
"不行。"李大姐摇头，"三天前那个通风口被焊死了。现在唯一的入口在这里——"她的手指停在同德殿东侧的一个小门，"这是侍从们用的侧门，守卫相对少些。"
孙德胜皱眉："但怎么通过广场？那里一览无余，肯定有狙击手。"
"有办法。"李大姐神秘地笑了笑，"明天上午有一批'慰问品'要送进宫，是给国民党军官享用的。我们的同志会混在送货队伍里..."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瞬间噤声，陈锋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是我！"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外低声说，"快开门！"
李大姐迅速拉开门栓。一个满脸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暴露了！特务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他们抓了老刘，他...他可能叛变了！"
陈锋的心沉了下去。老刘是负责明天送货的地下党员，他知道这个安全屋的位置！
"立刻转移！"孙德胜当机立断，"分头走，按备用方案汇合！"
众人迅速销毁文件，准备撤离。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己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
"来不及了！"李大姐推开厨房的碗柜，露出后面的暗门，"从这里走，通向下水道！"
陈锋最后一个进入暗门。在合上碗柜的瞬间，他听到前门被粗暴地踹开，还有国民党特务嚣张的叫喊：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黑暗的下水道里，陈锋摸黑前行。刺鼻的臭味和远处老鼠的吱吱声让人作呕。他小心地避开积水，跟着前面微弱的脚步声前进。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姐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陈锋低声问。
李大姐的声音带着颤抖："前面...有东西..."
陈锋挤到前面，借着打火机的微光，他看到了一幕毛骨悚然的景象——
下水道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人形剪纸。每个纸人的胸口都画着一朵血红的菊花，而在他们脚下，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双破旧的布鞋...
这是赤菊组织的标记！他们早就知道地下党会利用下水道！
"后退！"陈锋厉声喝道，"这是陷阱！"
但为时己晚。身后的水道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特务们炸塌了退路！与此同时，前方亮起了刺眼的手电光，一个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陈锋様、お待ちしておりました..."
(陈锋先生，我们恭候多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