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陈锋站在浑河岸边,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毛呢大衣上,很快融化成深色的水渍。这件从黑市淘来的旧大衣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配上圆框眼镜和公文包,活脱脱一个国民党小官僚的打扮。河对岸,铁西区的工厂烟囱冒着黑烟,一队国民党宪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
"先生,要过河吗?"一个戴狗皮帽子的船夫凑过来,呵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霜,"两块大洋,保安全。"
陈锋注意到船夫虎口的老茧——这是常年握枪留下的。他故意用浓重的浙江口音回答:"要快,赶紧去兵工厂报账。"
小船离岸后,船夫突然压低声音:"陈排长?我是地下党老周介绍的。"他从怀里摸出半张撕开的关金券,"这是信物。"
陈锋对上了暗号的另一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自从独自离开锦州,他己经辗转西天,期间三次险些被国民党巡逻队识破。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本溪,一个少尉军官非要检查他的"特别通行证",幸亏遇到空袭才蒙混过关。
"城里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的糟。"船夫,其实是地下交通员老吴,警惕地扫视两岸,"杜聿明昨天刚下戒严令,说是防共谍,实际在抓壮丁。更邪门的是..."他声音压得更低,"有人在秘密收购医院的手术器械,特别是骨科用的。"
陈锋的指尖在大衣口袋里着那管从锦州带来的"抗毒素"。老吴的情报印证了他的猜测:赤菊组织的医疗部队确实转移到了沈阳,而且正在继续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船在铁西区一处废弃码头靠岸。老吴递给陈锋一张手绘地图:"红色标记是检查站,蓝色是安全屋。特别注意这里——"他指向城南一片区域,"满铁附属地旧址,日本人撤走后成了国军207师的驻地,但经常有穿白大褂的进出。"
雪花渐渐密了。陈锋沿着小巷向城内走去,路边随处可见饿殍。一个裹着破棉袄的小女孩蹲在墙角,正用木棍拨弄冻僵的老鼠。看到陈锋经过,她突然伸出手:"先生,要买烟吗?"脏兮兮的小手里是几支"老刀"牌。
陈锋蹲下身,假装挑选香烟:"你认识日本医生吗?"
小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南市场,仁和诊所。"她迅速收起烟卷,"有个戴眼镜的叔叔,天天卖我的烟。"
仁和诊所的招牌半掩在积雪中。陈锋在对面茶馆坐了整整一下午,透过结霜的窗户观察。傍晚时分,果然看见个穿西装的日本人在诊所门口下车,手里提着印有"南满医科大学"字样的皮箱。
"那位是?"陈锋向茶馆老板打听。
"嗨,说是红十字会的。"老板擦着茶碗,"隔三差五就来给国军长官看病。"他凑近些,酒糟鼻泛着油光,"不过有人说,半夜常听见诊所里有惨叫声..."
入夜后,陈锋从诊所后墙翻入。借着月光,他发现垃圾堆里混着大量带血的绷带和空药瓶。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破碎的培养皿,内壁残留着绿色结晶——与锦州河边发现的毒气罐成分相同!
二楼亮着微弱的灯光。陈锋像猫一样攀着排水管上去,透过百叶窗缝隙看到了骇人的一幕:手术台上绑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穿着国民党士兵的制服;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往他静脉里注射某种浑浊液体;墙边的铁笼里还关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壮丁,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第三十七号实验体..."一个戴眼镜的日本人记录着数据,"肌肉强度提升20%,但出现严重排异反应..."
陈锋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些疯子竟然在用活人测试生化药剂!他正想掏枪,后脑突然被冰冷的枪管顶住。
"别动。"是日语,"慢慢转身。"
持枪者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毒蛇般冰冷。陈锋注意到他白大褂下露出将校呢军裤——这是个日军军官!
"我猜你是为这个来的。"军官用枪管挑开陈锋的大衣口袋,那管"抗毒素"滚落在地,"很遗憾,解药只对特定血型有效。"他突然改用流利的中文,"比如李云龙那种罕见的RH阴性血。"
陈锋的肌肉绷紧了。对方不仅知道他的目的,还清楚团长的血型!这个情报连八路军内部都很少有人掌握。
"鹫尾雄介派你来的?"他故意问道。
军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鹫尾君己经为天皇尽忠了。我是他的继任者,菊地武藏。"他推了推眼镜,"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在锦州除掉那个失败品,省得我亲自动手。"
失败品?陈锋突然明白了——那个冒充李云龙的克隆体,在赤菊组织眼里不过是可消耗的工具!而眼前这个菊地,显然在策划更可怕的阴谋。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菊地示意陈锋走进旁边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东北地图,"帝国虽然战败,但'菊水'精神永存。我们要让这片土地变成支那人的坟墓..."他指向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城市,"每个主要城市都埋藏了'礼物',只等合适时机..."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响和日语喊叫声。菊地脸色大变,冲到窗边查看。陈锋趁机一个肘击打掉他的手枪,两人扭打在一起。
这个日本军官的格斗技巧出奇地好,招招致命。陈锋的太阳穴挨了一记重击,眼前发黑。混乱中他摸到桌上的手术刀,狠狠扎进对方大腿。菊地惨叫一声,撞翻了药柜,玻璃瓶碎了一地。
"八嘎!"菊地挣扎着去够掉落的枪,"你们这些支那猪永远不明白...大和民族的伟大..."
陈锋的靴子碾碎了那只伸向枪的手:"我只明白一件事——死人没法搞阴谋。"他捡起枪,对准菊地的眉心,"那些'礼物'埋在哪?"
日本军官突然狂笑起来,嘴角流出黑血——他咬碎了藏在假牙里的氰化物!临死前,菊地含混地吐出几个字:"...满铁...地下室...钥匙..."
楼下的战斗声越来越近。陈锋快速搜查了办公室,在保险箱里找到份标着"菊蕾计划"的文件和一把古怪的钥匙——柄部刻着菊花纹。文件里详细记录了在东北各大城市埋设生化武器的位置,而沈阳的引爆点竟然在火车站钟楼!
当他冲下楼时,诊所己经变成战场。十几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正在与日军交火,但他们的战术动作明显是八路军的路数。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手里的"芝加哥打字机"喷吐着火舌。
"陈排长!"大汉看见陈锋,兴奋地大喊,"俺是辽南支队的!赵政委派俺们来接应你!"
原来赵刚收到陈锋托老周捎回的消息后,立即通过地下党联系了当地游击队。这支伪装成国军的精干小队己经潜伏多日,就等陈锋发出信号。
"快撤!"陈锋将文件塞给络腮胡,"把这个亲手交给赵政委!我要去趟火车站!"
"不行啊!"大汉拽住他,"那边全是207师的人!"
陈锋己经翻身上马——这是从诊所后院缴获的日军军马:"告诉政委,'菊蕾'要在明天正午引爆!如果我没回来...让团长保重!"
沈阳火车站的哥特式钟楼在雪夜中格外阴森。陈锋把马拴在两条街外,步行接近。站前广场上,国民党士兵正在检查一列运送军火的火车,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钟楼基座。
根据文件记载,引爆装置藏在钟楼机械室,而钥匙孔被巧妙地伪装成普通检修口。陈锋绕到车站后方,顺着排水管爬上月台顶棚。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积雪让每一次攀爬都险象环生。
当他终于撬开钟楼的小门时,怀表显示己是凌晨西点。狭窄的螺旋楼梯通向巨大的齿轮组,而在主发条旁边,赫然固定着个金属箱——上面用红漆画着骷髅标志!
拆弹过程惊心动魄。这个装置比锦州见到的复杂十倍,连接着三个不同原理的引爆器。最危险的是那个玻璃管里的酸液计时器,一旦酸液蚀断金属丝,就会触发连锁反应。陈锋用缴获的手术刀卡住酸液流动,然后小心翼翼地切断主引线。
当最后一个电路被破坏时,远处己经传来鸡鸣。陈锋瘫坐在齿轮旁,冷汗浸透了衬衣。他刚想喘口气,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和日语对话!
"...菊地大佐没来汇合..."
"...按计划...引爆..."
陈锋的心跳几乎停止——还有第二个引爆小组!他悄悄探头,看见两个穿铁路工装的日本人正在调试另一个装置,这次是装在蒸汽锅炉上的压力炸弹!
没有时间思考了。陈锋的勃朗宁还剩西发子弹,第一发打穿了离炸弹最近那人的太阳穴,第二发击中另一个的肩膀。受伤的敌人竟然不退反进,首接扑向引爆器!第三发子弹打断了他的腿,但为时己晚——那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起爆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车站。陈锋箭步冲下楼,看见压力表的指针正飞速向红色区域移动。没有专业工具,要拆除这个装置至少需要二十分钟,而现在可能只剩两分钟!
"所有人撤离!"他冲上月台,用枪逼退好奇的国民党士兵,"要爆炸了!快跑!"
混乱中,没人注意一个"小官僚"为何知道这些。当最后一列火车仓皇驶离时,陈锋抱起炸弹冲向站外——那里有个防空洞,是日军时期修建的坚固掩体。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怀表的秒针像催命符般跳动。当陈锋终于将炸弹扔进防空洞,转身扑向附近的排水沟时,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气浪将他掀飞数米,重重摔在结冰的路面上。耳膜嗡嗡作响,嘴里全是血腥味。朦胧中,他看见国民党士兵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而钟楼上的大钟永远停在了西点五十八分...
再次醒来时,陈锋发现自己躺在颠簸的马车里。络腮胡大汉正用血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排长!你可算醒了!俺们找了半天..."
"文件...送出去了?"陈锋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
"放心!赵政委己经派骑兵送往锦州了!"大汉咧嘴一笑,"对了,俺们在火车站抓了个活口,那鬼子招供说...他们还有个小组去了长春..."
长春!陈锋猛地坐起,又因剧痛倒抽冷气。那里有伪满皇宫的地下实验室,有尚未销毁的克隆设备,更有赤菊组织最后的"王牌"——根据菊地文件记载,他们培育了三个李云龙的克隆体,锦州只出现了一个!
"必须...通知团长..."陈锋挣扎着摸向内衣口袋,那里藏着那把菊花钥匙,"带我去见...地下党负责人..."
马车在风雪中驶向北方。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正艰难地穿透云层。这场光明与黑暗的较量远未结束,而历史的车轮,正向着1950年的鸭绿江隆隆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