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出去走了走,透透气。”苏渺浅笑着,接过翠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珠。
“哎呀,小姐您身子弱,可仔细别着凉了。”翠儿絮絮叨叨地念着,为她整理着微湿的鬓发。
苏渺只是笑着听着。
“知道了,翠儿,我们回去吧。”她语气轻快。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
遥远的剑冢,一柄沉寂百年的玄冰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魔域深宫,魔尊腕间的逆命铃,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西漠佛国,壁画上菩萨眼底的金红流光,骤然明亮了一瞬。
十万大山,暖阁内那颗有情泪珠,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光晕。
幽冥地府,三生石上,一道模糊的影子,悄然浮现,又瞬间隐去。
新的命运齿轮,己然开始缓缓转动。
那些跨越百年的等待与追寻,终将在这江南的烟雨中重新相交。
姑苏城外的杏花巷,己是满树繁花,如云似霞。
苏渺,如今是城中富商苏万金的幺女,年方二八,正是一个少女最娇憨烂漫的年纪。
苏家虽是商贾,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苏渺自幼被娇养在深闺,除了偶尔跟着母亲去寺庙上香,或是逢年过节出来逛逛灯会,鲜少在人前露面。
只是这位苏家小姐,自小便有个与众不同的“毛病”
她能瞧见些旁人瞧不见的东西。
比如此刻,她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贴身丫鬟翠儿在杏花巷闲逛。
她眉眼弯弯,心情颇好。
“小姐,您慢些,这雨后路滑。”翠儿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桂香斋买来的热乎乎的杏花糕。
苏渺回眸一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巷子拐角处,一个穿着破烂灰色布衣的小男孩,正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翠儿,你看那孩子……”苏渺指了指。
翠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一脸茫然:“小姐,哪儿有孩子啊?”
苏渺一怔,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那小男孩依旧在那里,甚至还朝她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
“明明就……”她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打断。
只听“噌——”的一声锐响,仿佛利刃出鞘,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青色影子从她们身侧一闪而过!
“啊!”翠儿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食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杏花糕滚了一地。
苏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油纸伞都险些拿不稳。
她下意识地朝着那青影掠去的方向看去,正是那小男孩所在的位置!
一名身着青衫,头戴斗笠的游侠模样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
他身形挺拔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暗红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正顺着剑刃缓缓滴落。
而他脚下,那原本蜷缩着的小男孩,此刻却化作了一滩蠕动的黑气,片刻后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妖……妖怪?”翠儿吓得脸都白了,躲在苏渺身后,话都说不利索。
苏渺也是心有余悸,方才那小男孩看她的眼神,此刻想来,确实透着一股非人的阴冷。
她虽能见鬼神,却从未见过这般凶险的场面。
那青衫剑客缓缓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与冷峻。
他转过身,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瞥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以及紧抿着的薄唇。
“姑娘,无事了。”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初冬的寒泉,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
苏渺定了定神,连忙福身行礼:“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方才那是……”
“一只不入流的食人小鬼,闻到了生人气息,想来作祟罢了。”剑客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
“食人小鬼?”苏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若非此人,自己岂不是要横死街头?
她心中感激,正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他腰间的剑穗上。
那剑穗是墨蓝色的,样式古朴,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剑穗的末端,系着一小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暖玉,触手可及的地方己经被得十分光滑。
不知为何,看到那剑穗,苏渺的心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连带着看眼前这个斗笠客,都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壮士,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微泛红。
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对陌生男子说出这样的话。
斗笠下的男人身形似乎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目光,隔着斗笠的阴影,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姑娘认错人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青色的衣袂很快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哎,壮士……”苏渺想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您没事吧?”翠儿惊魂未定地拉着她的袖子。
“吓死我了,那人是谁啊?好厉害的剑法!”
苏渺摇了摇头,心中却满是疑惑。
她总觉得,那剑客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可她明明不认识他啊。
“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了吧。”她喃喃自语,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杏花糕,方才的惊险与那剑客带来的异样感觉,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那种冰冷中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让她心头莫名地空了一块。
几日后的上元灯节,姑苏城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苏渺换上了一身新的鹅黄色罗裙,梳着垂鬟发间点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更显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因为前几日撞鬼的经历,苏老爷特地多派了几个家丁护卫着她和翠儿。
“小姐,您看那个兔子灯,好可爱啊!”翠儿指着不远处一个摊贩叫卖的兔子花灯,眼睛亮晶晶的。
苏渺也来了兴致,提着一盏亲手绘制了并蒂莲的琉璃花灯,笑着朝那摊位走去:“走,我们去看看。”
夜市喧嚣,人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