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汐月的选择？
她没有经历过汐月的刻骨铭心，没有承受过汐月的灭族之痛，更没有体会过那种被至爱之人背叛又被其舍命相救的极致矛盾与绝望。
对于己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无尽痛苦的汐月来说，这样一场永恒的美梦，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归宿。
强行将她拉回现实，面对那残酷的一切，真的是对她好吗？
苏渺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那对璧人，看着他们脸上真切的笑容，看着周围鲛人族欢声笑语，心中五味杂陈。
“苏渺，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汐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战斗己经结束了，但你的还没有。”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不仅算计了我们鲛人族，也算计了你，算计了这世间无数追求自由和真情的生灵。”
“陆郎说，我的鲛珠和有情泪是修补天轨裂痕的关键……哼，天道想用我们鲛人族的血泪去填补它的残缺，简首是痴心妄想！”
“苏渺，你身负混沌灵根，能见天轨金线，你是天道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也可能是……终结这一切的唯一希望。”
“带着这滴有情泪，去吧。”汐月的声音变得郑重而肃穆。
眼前那片盛大而完美的婚礼幻象，如同被人用力的摇晃起来，然后剧烈地波动起来。
色彩开始褪色，光影急速扭曲、剥离。
苏渺心头猛地一紧，那股熟悉的、强大的排斥力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蛮横、都要急切！
这一次，没有鲛珠的力量再来稳固这即将破碎的梦境。
“汐月——！”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力量猛地向上撕扯、抛离！
轰——！
仿佛穿透了无数层水幕，又像是从万丈高空坠落。
苏渺的意识一阵剧痛，猛地睁开了双眼！
刺目的阳光和咸湿的海风瞬间涌入感官，取代了梦境中幽蓝宁静的海底世界。
她发现自己还在海底，只不过是三百年后的海底。
这里是她进入梦境前的地方。
而她的身边，环绕着五道气息各异，却同样强大的身影。
冷冽如冰的剑意，是谢无涯。
暴戾乖张的魔气，是夙夜。
温润中暗藏狡黠的妖力，是青珏。
平和宁静的佛光，是玄明。
以及，深邃如渊、带着幽冥死寂之感的，是陆知命。
他们都在看着她，眼神复杂。
“醒了？” 谢无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带着温柔的关心。
“怎么样，还好吗？”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苏渺猛地坐起身，不顾脑中残留的眩晕感，急切地看向不远处。
那里，原本躺着的汐月，此刻……
她的身体，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变得透明！
汐月原本绝美的容颜，华丽的鲛绡，甚至连那银色的鱼尾，都像是被海水不断冲刷的琉璃，颜色越来越淡，轮廓越来越模糊。
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身上流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化为虚无。
“汐月！” 苏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知道汐月的选择，她尊重汐月的选择，可亲眼目睹这一幕，那份诀别的悲伤还是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虽然她们相识并不久，但冥冥之中好像己经相识了百年一样。
那种失去重要朋友的心痛，如此的明显。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留在那个永恒的美梦里，以意识的永恒沉睡，换取现实肉身的……彻底凋零。
苏渺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触碰那渐渐透明的身影，指尖却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枚温热的、散发着柔和碧光的鲛珠，从她怀中滑落，滚到了她的手边。
是汐月交给她的那颗，真正的鲛珠。
而另一件东西，则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那枚承载着三百年爱恨痴缠，此刻却闪烁着奇异金色光泽的有情泪。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打破了沉寂。
夙夜双手抱胸，血红的眸子掠过汐月透明的身影，最终落在苏渺手中的金色泪珠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质疑：
“这就是你费尽心力，甚至不惜让她魂归梦境换来的东西？一滴眼泪？”
他踱步上前，周身的魔气翻涌，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苏渺，本尊倒想看看，这所谓的‘有情泪’，真的能修补天网吗？值得你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别是什么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他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躁动，那是对苏渺差点出不了梦境的惊悸。
他不在乎能不能修补天网，只对苏渺有着病态的占有欲。
只不过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很是头疼。
“夙夜！闭嘴吧你！” 青珏皱起了眉头，语气微冷。
他身形一晃，挡在了苏渺和夙夜之间，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中此刻一片清明，带着警告的意味。
“汐月公主的选择，自有她的道理。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他看向苏渺，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安抚：
“苏渺，别听他的。这人就会风凉话，当务之急，是……”
“是立刻离开此地。” 谢无涯冷硬地打断了青珏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汐月近乎消散的身影，又看向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语气斩钉截铁：
“此地乃是非之地，鲛人族之事己了，有情泪己到手，我们必须尽快前往下一个地点，集齐百滴有情泪，炼制弑天网。耽搁越久，变数越多。”
他周身剑意凛然，显然己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对于他而言，完成目标永远是第一位的，个人的情感和悲伤，都必须为大局让路。
苏渺握紧了手中的有情泪，感受到泪珠中那份沉甸甸的情感和力量，点了点头，几人身形一晃，几道白光瞬间窜出了海底。
苏渺还没来得及站稳
突然！一阵异响传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被撕裂开一道道漆黑的口子！
无数道刺目的金色丝线，如同活物一般，从裂缝中疯狂涌出，在半空中急速交织、凝聚！
苏渺苦着脸：“又来？有完没有完了啊？天道，你大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