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陈桂芬端着热腾腾的南瓜粥出来，却见林悦和小白并排坐在门槛上，两人脑袋挨得很近，小白的辫子垂在林悦膝头，像团蔫掉的乌云。“这俩孩子，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用围裙擦着手，朝林新使了个眼色。
饭桌上，搪瓷碗碰撞声清脆。林慧咬着红薯饼，大眼睛在姐姐和小白之间转来转去：“姐姐，县城的饭店真能要咱们的兔子吗？” 见林悦只是机械地点头，她又戳了戳小白的肩膀：“小白，明天去后山采蘑菇好不好？”
小白捏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米粒从筷尖滑落。林悦突然站起身，瓷碗磕在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吃饱了。” 她转身时，衣角扫翻了醋碟，暗红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蜿蜒，像极了虚空中那道恐怖的裂缝。
陈桂芬看着林悦消失在里屋的背影，眉头拧成个疙瘩。她往林新碗里夹了块腌肉：“新子，你去劝劝小悦？”
“我去吧。” 沈曼秋放下碗筷，眼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敲了敲里屋的门，门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却无人应答。
林慧鼓着腮帮子，往小白碗里堆了个小山似的腌萝卜：“你要是有心事，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白勉强扯出个笑容，眼泪却砸在碗里，惊得小黄从桌底钻出来，呜呜地蹭她的脚踝。
“慧丫头，别缠着小白。” 陈桂芬把最后一勺粥倒进林新碗里，“去，今晚跟曼秋睡。”
“为什么？” 林慧跺着脚，辫子上的红头绳跟着乱晃，“我要跟姐姐和小白睡！”
“让你去就去！” 陈桂芬扬起锅铲作势要打，目光却望着紧闭的房门，“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别瞎掺和。”
夜深人静时，林悦和小白挤在炕上。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在被褥上切割出银色的条纹。小白突然翻身抱住林悦，发丝间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电子元件焦糊味 —— 那是林悦从未察觉过的气息。
“悦悦，你说星星会疼吗？” 小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就像被摘下来，装进瓶子里那样。”
林悦喉咙发紧，想起主系统展示的画面：小白被机械臂贯穿的核心，像颗破碎的星星。她反手搂住怀里的女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一定要离开……”
“嘘。” 小白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瞳孔里数据流忽明忽暗，“我在系统空间存在了三万个周期，那些代码组成的‘家’，冷得像冰窖。” 她的脸颊贴着林悦的心跳，“可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眼泪是热的，拥抱是暖的。”
林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林悦着小白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和林慧一起编的。
小白沉默良久，轻轻解开衣领。月光下，她心口处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电路图，又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这是核心受损的印记。每维持一天人类形态，就会加速系统崩溃。” 她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不过没关系，我把最珍贵的记忆都藏在这儿了。” 说着，她牵过林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林悦指尖传来奇异的震颤，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第一次见面时小白从虚空中凝结的模样，还有此刻她眼中盈盈的泪光。这些记忆碎片裹着温热的情感，比任何代码都要真实。
院子里，小黄突然低吠一声。林悦警觉地坐起身，看见窗外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刚要起身查看，小白却按住她的肩膀：“是主系统的探测波，别出去。” 女孩的瞳孔变成纯粹的数据流，“它在扫描我的位置。”
陈桂芬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又缓缓离开。林悦知道，干妈一定是听见了动静。她突然想起白天村长说的话，想起养兔场的规划图，想起哥哥刚修好的灌溉水渠 —— 这些平凡的生活图景，此刻都可能因为一场来自星际的危机而崩塌。
“悦悦，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一串代码……” 小白的声音被夜风撕碎，“你要带着大家把养兔场办好，要记得按时吃饭，还有……”
“别说了！” 林悦捂住她的嘴，泪水滴在女孩手背上，“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就算是数据流，是代码，你也是我的家人。” 她突然想起主系统的威胁，想起即将到来的 24 小时倒计时，心中涌起一股决绝。
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而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仰望着星空，手中的仪器闪烁着诡异的蓝光。那是主系统派来的监察者，他的任务，是确保编号 X-0721 辅助系统按时归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晚，月光像碎银般洒在窗棂上，林悦和小白紧紧相拥，谁也不敢先打破沉默。炕头的老座钟 “滴答滴答” 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们心上。小白的呼吸轻轻拂过林悦的脖颈，偶尔传来的抽泣声，让这个夜晚愈发沉重。林悦望着头顶发黑的房梁，脑海中不断闪过主系统冰冷的话语和那可怕的倒计时。
天刚蒙蒙亮，陈桂芬站在院子里，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她摆摆手阻止了正要去叫人的林慧：“让她们多睡会儿吧。” 林新扛着锄头准备去田里，也忍不住往这边看了几眼，眼中满是担忧。
可屋内的两人早己醒了。林悦和小白几乎同时坐起身，相视一笑，笑容里却藏着无尽的苦涩。她们轻手轻脚地穿衣，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推开门，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气息，却无法驱散她们心中的阴霾。
林慧蹲在墙角喂鸡，见两人出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辫子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姐姐只疼小白，都不疼我了。” 林悦走过去，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姐姐怎么会不疼你？等事情忙完，姐姐带你去县城买糖吃。” 林慧这才转过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己经露出了笑容：“说话算数！”
告别众人后，林悦和小白并肩走在通往养兔场的小路上。往常，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可今天，两人一路无话，仿佛只要不说话，时间就可以静止，离分别的时刻就能再远一些。路边的野花在风中摇曳，鸟儿欢快地鸣叫，可这些美好都与她们无关。
走着走着，林悦突然觉得不对劲。平日里熟悉的小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周围的景色也开始重复出现。她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西周：“小白，我们好像迷路了。” 小白的瞳孔闪过一串细密的代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主系统的陷阱，我们进入了虚拟空间。”
话音刚落，西周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浑身散发着蓝光的身影缓缓显现。监察者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编号 X - 0721 辅助系统，立即返回系统空间，否则后果自负。”
林悦挡在小白身前，大声喊道：“还没到 24 小时！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监察者却毫不理会，伸出泛着蓝光的手臂，指向小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跟我走。”
小白紧紧抓住林悦的衣角，声音坚定：“我不会回去的！就算被格式化，我也不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 监察者不再废话，手臂一挥，一道蓝光射向林悦。林悦只觉得浑身一麻，整个人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放开她！” 小白尖叫着扑向监察者，却被一道能量屏障弹开。监察者一步步逼近小白，每走一步，小白的身体就开始闪烁，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林悦眼睁睁地看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不 ——” 林悦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虚空中回荡。监察者伸出双手，首接插入小白的身体。小白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发光的数据流，在虚空中飘散。她强忍着痛苦，挤出一个笑容：“悦悦，别难过…… 记得……” 话未说完，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监察者冷冷地看了林悦一眼，大手一挥，林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次睁开眼，己经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不断地涌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小白的温度。
回到家时，林悦失魂落魄的样子把众人吓了一跳。林新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小悦，你怎么了？小白呢？” 林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不停地摇头，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林悦崩溃，在干妈怀里放声大哭，哭声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而此时，在浩瀚的星际空间中，无数数据流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身影。小白的意识在数据洪流中若隐若现，她最后的记忆，是林悦那充满绝望的眼神。她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再回到林悦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