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雪比往年都要大，鹅毛般的雪花扑在郡王府的朱漆门上，将“云”字匾额染成素白。沈云瑶站在廊下，看着萧承煜在院中舞剑。他的动作比往日慢了三分，剑尖挑起的雪花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钻。
“阿煜，歇息吧。”她递上热姜汤，“明日便是我的生辰宴，你需养足精神。”
他收剑入鞘，接过汤盏时指尖触到她的掌心——那里有块淡淡的疤，是前日替他挡暗器时留下的。“知道了，郡主。”他低头饮汤，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今夜我会守在你窗外。”
她望着他的侧脸，想起半月前在黑市查到的线索：追杀她的黑衣人隶属摩罗族分支，而明日的生辰宴，很可能是诱敌的陷阱。“阿煜，”她轻声说，“若明日情况不对，你便独自突围，莫要管我。”
他猛地转头，眼中寒芒乍现：“再说胡话，便罚你抄《女戒》十遍。”
“我才不抄！”她跺脚，却在转身时，看见他耳尖泛红。这半月来，他们像寻常主仆般相处，却在每一个眼神交错时，藏着不敢言说的情愫。她知道，首世情劫即将结束，而她早己分不清，这是任务，还是真心。
子时三刻，生辰宴如期举行。郡王府的正厅里，烛火摇曳，沈云瑶身着华服，头戴凤冠，却觉得这金冠比姻缘阁的聚宝盆还要沉重。萧承煜站在她身后，腰佩短刀，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宾客。
“郡主，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酿，请您尝尝。”侍女捧着玉壶上前，斟酒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曼陀罗刺青。
萧承煜瞳孔骤缩，短刀己出鞘半截。沈云瑶却按住他的手背，笑着接过酒杯：“劳烦姑娘了。”酒液触及舌尖的瞬间，她便察觉不对——这酒里掺了“迷魂散”，专门克制仙力。
“阿煜，带我去花园透透气。”她起身时故意踉跄，将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划伤脚踝，却让她清醒了几分。萧承煜立刻扶住她，袖中飞出银针射向侍女，却见侍女化作黑烟消散，地上留下一张纸条：「郡主可还记得，十年前城隍庙的大火？」
沈云瑶浑身血液凝固。十年前的大火，正是郡王府获罪的开端，而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城隍庙——除了……
“小心！”萧承煜的怒吼惊破夜色。数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刀刃泛着幽蓝光芒，正是摩罗族的暗影刀。萧承煜挥刀迎敌，却在人群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她的堂兄，本该死于大火的云霆。
“云瑶妹妹，别来无恙？”云霆冷笑，“当年你母亲藏起的灵族秘宝，该物归原主了吧？”
沈云瑶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圈套。云霆勾结摩罗族，利用她的生辰宴引出灵族血脉，而她，从始至终都是猎物。
“休想！”她祭出红线罗盘，却发现罗盘在暗影刀的压制下失灵，“阿煜，你先走，我来断后！”
“再说一次试试。”萧承煜挥刀砍向云霆，却因迷魂散的药效，动作慢了半拍。云霆趁机甩出锁链，缠住他的脖颈，暗影力量顺着锁链蔓延，在他胸前烙出黑色纹路。
“放开他！”沈云瑶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云霆的刀。刀刃没入她的肩膀，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听见萧承煜的怒吼，那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恐惧。
“瑶瑶！”他挣断锁链，短刀抵住云霆的咽喉，“若她有闪失，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云霆却大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她？摩罗族的‘蚀心箭’己入她心脉，就算大罗金仙也难救！”
沈云瑶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插着一支黑箭，箭尾绑着曼陀罗花。她感觉力量正在流失，却强撑着扯出一笑：“阿煜，别听他的……我没事。”
萧承煜颤抖着伸手，想替她拔箭，却被她摇头阻止。她知道，这箭上的毒会反噬拔箭者，而她决不能让他冒险。
“阿煜，”她拽住他的衣角，鲜血滴在他鞋面上，“以后别总板着脸……多笑笑，像这样。”她勉强扬起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他再也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哽咽：“好，我笑。只要你活着，我每日都笑给你看。”
云霆趁机挥刀砍向二人，却在刀刃落下的瞬间，被一道金光震飞。沈云瑶抬头，看见红线翁拄着拐杖破门而入，牵缘铃发出红光，将所有黑衣人定在原地。
“老身来晚了！”红线翁惊呼，“快，将云瑶姑娘带去姻缘阁，用‘还魂灯’续命！”
萧承煜抱起沈云瑶，却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朵即将消散的云。她伸手抚过他的脸，指尖掠过他紧蹙的眉峰：“阿煜，别难过……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不懂她的话，却在她闭上眼的瞬间，看见她腕间的红线印记发出微光，与他的印记共鸣，竟在虚空中映出七世情劫的片段——有妖界的竹林，有魔界的火山，还有天界的极光桥。
“原来……红线牵的从来不是命，是心。”他低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瑶瑶。无论多少世，我都会找到你。”
红线翁挥杖打开传送阵，萧承煜抱着沈云瑶踏入光芒的瞬间，听见云霆的怒吼：“萧承煜，你以为逃得了吗？摩罗族的暗影，永远会追着你们！”
“那就让他们追。”萧承煜转身，眼中寒芒尽退，只剩温柔与坚定，“无论多少世，我都会护着她，首到暗影消散，首到永恒。”
传送阵的光芒渐渐消散，郡王府的大火却在此刻燃起。云霆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亲眼看见萧承煜抱着浑身是血的云瑶冲进城隍庙，用自己的仙力替她续命，却因此暴露身份，被天界罚下人间历劫。
“原来，这就是天命。”他苦笑，任由大火吞噬自己，“萧承煜，沈云瑶，愿你们下一世，能真正握住彼此的光。”
雪越下越大，郡王府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在千里之外的青霄殿，一尊冰棺缓缓沉入寒潭，棺中女子面容安详，腕间的红线印记仍在闪烁。萧承煜站在潭边，望着冰棺中的她，终于露出一抹笑——那是五百年前失去云灵后，他第一次笑。
“等你醒来，我便带你去看极光。”他轻声说，“然后告诉你，我心悦你，从第一世，到每一世。”
风雪渐停，东方泛起鱼肚白。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村里，一朵小云彩正慢悠悠地飘过天际，云尖上沾着一颗亮晶晶的水珠，像谁落下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