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暑气被一场骤雨浇散,「悦来茶楼」的飞檐下挂着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二楼雅座的雕花窗半敞着,穿堂风卷起竹帘,送来隔壁胭脂铺的甜香。说书先生李三绝抹了把额上的汗,望着满堂攒动的人头,重重一拍惊堂木。
“上回书说到,战神萧承煜为护云灵仙子,自碎金丹!那蚀心莲的毒雾裹着黑雷,眼看就要将二人吞没——”他刻意压低嗓音,茶客们不约而同往前倾身,茶盏里的碧螺春晃出涟漪。角落里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握紧了手中的《七世仙缘》话本,指节泛白。
突然,二楼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窗边坐着一对男女。红衣女子斜倚在白玉栏杆旁,银发用红珊瑚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肩头,眉间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她怀中的白发男子身着玄色广袖长袍,外搭银线绣着霜狼纹的披风,坐姿随意却自有一股威仪。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人交握的手,腕间缠绕的红线泛着微光,随着动作在暮色中流转,宛如活物。
“先生且慢!”红衣女子抬手,腕间金云雀形状的铃铛发出清越声响,“依我看,这萧战神当时定是心疼极了,哪里舍得让仙子独自涉险?”她指尖轻点桌面,几缕灵火骤然腾起,在空中勾勒出两人并肩作战的模样。怀中的男子轻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耳畔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万次。
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下来。说书先生李三绝眯起眼睛,盯着女子腰间垂落的云纹香囊——那纹样与他珍藏的古画卷轴里,云灵仙子的配饰如出一辙。再看那男子眉间若隐若现的霜狼印记,还有他随手搭在桌上的佩剑,剑柄处缠绕的红绳分明是传说中的姻缘红线。
“这位娘子,莫不是戏说?”前排有位商贾模样的人扯着嗓子喊道,“《七世仙缘》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岂容你……”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红衣女子突然转身,裙摆扫过之处,木质地板上竟绽开朵朵桃花,花瓣飘落时化作点点星光。
此时,茶楼大门“哐当”被推开,小厮举着一摞新书闯进来:“最新的《七世仙缘》!加了战神与云灵仙子大婚彩页!”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铜钱碰撞声、叫嚷声此起彼伏。红衣女子眼睛一亮,如灵雀般跃下楼梯,裙裾翻飞间带起一阵香风。她径首夺过一本,翻到彩页时发出惊呼:“阿煜你看!这嫁衣上的灵族秘火刺绣,竟与我当日所穿丝毫不差!”
白发男子无奈摇头,伸手接过书册。他指尖划过“纵经万世,唯卿不可负”的句子,霜狼印记微微发亮。围观的茶客们倒抽冷气——书中插画里战神的容貌,与眼前人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角落里的老者突然剧烈咳嗽,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老身幼时听祖母说,云灵仙子的金云雀会下金蛋,姑娘腕间的……”
“老伯,吃颗栗子!”红衣女子笑嘻嘻地塞给他油纸包,剥开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这故事啊,信也好,不信也罢——”她转身投入白发男子怀中,银发与玄衣纠缠,“重要的是,我与我的阿煜,会一首把日子过成话本里的模样。”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狂风大作,乌云中隐约传来狼啸。白发男子眼神一凛,青霄剑自动出鞘半寸,霜狼图腾在身后若隐若现。红衣女子却不慌不忙,指尖凝聚灵火在虚空中画了个圈,乌云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流萤。
“莫吓着凡人。”她嗔怪地戳了戳男子胸口,转头对呆若木鸡的茶客们眨眨眼,“方才是我家阿煜在逗你们呢!”说着,她从袖中取出把缀满铃铛的红线,轻轻一抖,无数细小的红线飞向在场众人,落在发间、衣角,闪烁两下便消失不见。
“这是云灵仙子的赐缘红线!”不知谁喊了一声,茶楼瞬间沸腾。人们争相查看身上是否有红线残留,有位姑娘发现发间多了根红绳,恰好与对面书生的腰带颜色相配,顿时羞红了脸。
暮色渐浓,说书先生李三绝望着空荡荡的雅座,惊觉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块刻着霜狼纹的玉佩。他颤抖着翻开话本,所有封面上的红线双生环都在发光,扉页上多出一行小字:“缘之一字,本就妙不可言。”楼下传来孩童的嬉笑,他探头望去,只见红衣女子蹲在街角,正用灵火给孩子们变戏法,白发男子站在一旁含笑守护,腕间的红线与她的始终紧紧相系。
长安城的夜市亮起灯笼时,有人看见那对璧人走向城郊。他们路过月老祠,祠中所有的红线突然自动飞舞,在夜空中编织成巨大的双生环。而更远处的揽云崖方向,隐约传来金云雀的欢鸣,混着桂花甜香,随着晚风飘向三界各处,诉说着一个永不落幕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