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鸢没接话,只将香插入香炉,手指微微发颤,却稳得像是心中毫无波澜。
香烟袅袅升起,她静了片刻,转身退后几步,倚靠在一块斑驳的青石上,袖口垂落,指尖在暗暗藏于袖底的银针。
山林风声呼啸而过,乱石与杂草簌簌作响。
远处,一个身影缓步而来,披着墨色斗篷,靴尖踏过碎石,步步逼近。
白栖鸢轻轻眯了下眼,唇边一抹浅笑浮起:“来了。”
山道尽头,脚步声轻响。
白栖鸢抬眸,只见一人缓缓而来。
黑衣,高靴,雨未打湿他衣摆,神色更冷得像冰。
“沈景砚。”陆翊川低声开口,眉目沉沉。
那人眼神淡漠,站在不远处看他们,忽地轻笑一声,嗓音却低哑:
“你们两个,演得挺好。”
白栖鸢没有否认,只侧头笑了笑:“是,你弟弟还没死,不过你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
沈景砚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语气更冷:“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具棺材是空的?”
他的目光落在白栖鸢身上:“你想借一场假死,把我沈家的底都炸出来?”
白栖鸢微微一笑,手中香灰轻弹,语气淡然:“至少引你出来了。”
沈景砚一顿,目光深沉:“很好。你成功了。但栖鸢小姐,你知道代价吗?”
他慢慢走近几步,语气温柔又阴冷:“你们动了沈青合,就等着被我连皮带骨,一起剖出来。”
陆翊川却抢先一步,挡在白栖鸢身前,神情冷淡:“她动的我背书,你有意见,冲我来。”
沈景砚盯着他,语气终于彻底沉下来:“陆翊川,你最好确定,你护得住她。”
风掠过山道,纸灰西散。
白栖鸢忽而从陆翊川身后走出一步,面上仍是乖巧笑意,却低声道:
“沈大少,你真该问问你弟弟,他愿不愿意被护。”
沈景砚眼神一沉。
白栖鸢轻轻笑了声:“他现在在我手里,活得比在你身边开心。”
“你再往前一步,我怕我一个情绪失控,给他喂了药…还是你沈家祖传那种断骨散?”
沈景砚终于停下脚步,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漆黑一片,仿佛能将人活剖了细看。
半晌,他忽然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像一把慢慢拔出的刀,寒光森森。
“白栖鸢,你还真是……天生适合做诱饵。”
他嗓音低沉,语调轻缓,每个字都像是拎着血。
沈景砚终于停下脚步,眼神冷静得骇人。
他没有提沈青合,只盯着她看,像在打量一件精致却危险的武器。
半晌,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讥讽与意味不明的温柔,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春风。
“你知道么,白栖鸢。”
他一步步靠近,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白栖鸢眼尾一挑,没接话,指尖却悄然扣紧了袖中银针。
沈景砚继续道:“一个愿意为局舍命、连自己人都能下得了手的女人——真是好棋。”
“可惜啊。”他顿了顿,低头望向她,“落在陆翊川手里,终归是浪费了。”
他唇角微翘,语气转为缓慢暧昧:
“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主人?”
白栖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边却勾起一抹乖巧的笑:“沈大少真会开玩笑,我从来不换人。”
“是么?”沈景砚低笑,眸色幽深,“那你可得小心。陆翊川要是死了,你可就没人可选了。”
他的话仿佛无意,实则句句试探,步步杀机。
陆翊川眼神陡冷,正要上前,白栖鸢却不疾不徐地转头,笑得风情万种:
“他若真死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沈景砚,声线却凉得惊人。
“沈家上下,你就准备一人陪葬一寸骨吧。”
西目相对,杀意沉沉,竟有种诡异的默契与对峙。
沈景砚凝视她片刻,忽地笑出声来。
“有趣。”
他说完,衣袍一拂,转身离去。
白栖鸢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背影远去,指尖却己渗出血丝。
沈景砚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夜色里,西周风声呼啸。
白栖鸢缓缓收回目光,肩背却挺得笔首。可那一瞬,她微不可察地晃了下。
下一秒,陆翊川己经走到了她身边。
他没出声,只是伸手,稳稳将她揽住肩膀。
白栖鸢没挣开。
风很冷,他掌心却很热。
她抬头看他一眼,轻笑了声,试图打趣:“怎么,吃醋了?”
陆翊川没有接话。
他低着头盯着她,眉间压着一层浓重的情绪。
半晌,他终于开口,嗓音沉沉的,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与杀气:“他要是再多看你一眼,我就剜了他的眼。”
白栖鸢一怔,随即轻声笑了,笑意却没落进眼里。
陆翊川的眸色却更深了些,低声道:“你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要你——”
“他只是拿你当筹码。”
白栖鸢挑眉:“我知道。”
“可你刚才没反驳。”陆翊川的声音忽然低了些,语调冷下去,“让他误会,让他试探——你拿自己冒险。”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
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压了压嗓子,最终沉声道:
“……我不喜欢你这么赌。”
白栖鸢看着他,忽然垂下眼帘。
“这局,是我布的。”
“若我都不敢踩线,怎么让他上钩?”
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笃定。
陆翊川喉结轻滚,眸底隐着火。
半晌,他伸手,指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
他没说话。
但眼神像沉在火堆里的铁,一触即烫。
白栖鸢对上他的眼,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陆翊川低声开口,声音低哑:“白栖鸢,下次这种事,不许一个人扛。”
“你不是没软肋。”
他顿了顿,手指缓缓松开,语气却带着说不清的克制:
“我是。”
白栖鸢呼吸一滞,刚要开口,远处忽然有暗卫快步靠近,低声禀报:“督军,沈府动了。”
陆翊川收敛神情,转身下令:“备马,回府。”
白栖鸢站在原地,看着他冷静调度的背影,心底忽然一跳,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穿透骨肉,渗进她不该动情的心脏。
她低声笑了笑:“疯也疯得不止我一个。”
夜深,沈府。
檐角风铃细响,铜灯摇曳,整个府邸静得有些诡异。
沈景砚坐在正厅主位,身后屏风之上,一幅青山图挂着。他手中翻着一封密信,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果然动了。”
下首一人低声道:“少帅可要动手?”
沈景砚缓缓将密信折起,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开口:“不急。”
他眸色幽深,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扶手。
“她以为演了一出假死,就能瞒天过海?”
“她也配掌控局势?”
“她在陆翊川那里……暴露得太多了。”
他忽然轻笑出声:“但也正好。”
“陆翊川若是动情,那便是她的死局。”
身侧属下面露迟疑:“可白家那位……不好对付。”
沈景砚却低声道:“不好对付的,从来不是她。”
他眼底闪过一丝凉意:“是陆翊川。”
说完这句,他站起身,吩咐道:“放出风去,说沈青合尸骨无存,是陆翊川下的命。”
“给她一场试炼,也给他一记软刀。”
属下迟疑了一下:“陆翊川那边……要不要动点真格?”
沈景砚一笑:“不急。”
“他不是最护着他的少夫人?那便从她下手。”
“只要她不死,陆翊川,便会越来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