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部内,杀意如霜。
骆济霆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额角冷汗顺着鬓边滑落。
“督军,”他强撑镇定,沉声开口,“卑职不知所言何意。”
“真不知?”
陆翊川不动声色,右手落在桌案一角,轻轻一扣,一沓薄薄的信件应声滑落,封面火漆尚未干透。
“东南军械调拨、江南物资调换、行军图——你都不知?”
“还是说,你只知,这封信昨夜被凰医姑娘亲眼看到?”
哗然一片。
白栖鸢静静站在他身后,神色平淡,眸光却冷得像一泓死水。
骆济霆骤然看向她,似想辩解,却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一瞬心寒。
不是医者的眼,而是审判者。
陆翊川眸光微沉,挥手:“拿下。”
两侧暗卫出列,动作干净利落,骆济霆猝不及防,被瞬间制住。
他还挣扎着嘶喊:“我不是内鬼!督军,你也是朝廷重臣,怎能听女人一面之词!”
陆翊川却冷笑一声,转头看了眼白栖鸢:“本帅从不信人,只信她。”
厅中死寂一片。
夜里,白府。
白老爷子收到骆济霆落网的消息,久久无言。
白澜安沉声道:“沈家第一枚棋子己落,接下来,该轮到他们露出真正的底了。”
白老太爷缓缓点头,随即低声道:“鸢丫头既嫁入陆家,眼下这滩水,她若不趟,反倒惹人怀疑。”
“她是白家的孩子,”白澜安轻声,“天塌了我们顶。”
陆府后院。
白栖鸢抱着一只茶盏,靠在廊下栏杆边。
她似在发呆,指尖却轻轻描着盏沿的一道裂纹。
陆翊川走近,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还在想白家之事?”
她偏头看他一眼,眼尾弯弯:“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
白栖鸢慢条斯理道:“我在想,沈家若真要动北平,怎会容骆济霆这般软脚虾担事?”
陆翊川目光微动,淡淡道:“你觉得,他是弃子?”
白栖鸢没说话,手指一点,将茶盏轻轻敲碎,瓷片飞溅如花。
“他们想嫁祸白家,又想挑起北平军心,还想逼你动手自乱朝局。”
她转头看向他,眸光一点点变冷:“沈景砚,是在放线钓鱼。”
陆翊川低声一笑,俯身在她耳边道:“你比我料得还早。”
白栖鸢嗓音软软的,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咬牙:“可他那根鱼线……扯到我这里了。”
陆翊川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了捏她耳尖。
“疼。”她皱眉。
“让你记住。”
他低声道:“不可你扛。”
白栖鸢怔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随即垂眸遮去。
三日后。
北平边防密报传来。
东南口岸失火,沈家旧部裹挟军械逃入西南境线,正朝北而来。
与此同时,一份密函悄然送入白栖鸢手中——
【凰医阁老弟子被擒,关押江南沈氏私狱,急请相救。】
她握着信的手猛地收紧,纸页被揉皱。
她从不轻许“凰医”身份,如今这封密函,足够让她看清一件事——
沈家终于动了她真正的底线。
“沈景砚啊沈景砚,”她低声呢喃,眼中终于浮起一丝真正的杀意,“你挑起的,是凰医,不是我。”
“这个身份,我还想带到棺材板里呢。”
夜,北平南郊。
连日细雨,泥水满地。荒林之间,一支小队悄然穿行。
“报告主事,密道己打开,陆军粮库的东侧墙根可首入。”黑衣探子俯身禀报。
为首之人披着一袭蓑衣,低低一笑:“很好。照计划,今晚动手。”
他正是沈家暗线,沈景砚旧部,柳成。
督军府。
白栖鸢正在内院烹茶,身旁炉火微跳,映得她面庞更显温柔。
陆翊川推门而入,甫一看到她,目光就落在她左手腕上。
几道细小擦伤,不甚明显,但也足够让人心惊。
他蹙眉:“谁动的手?”
白栖鸢慢吞吞倒茶,声音娇软:“只是刚刚训马,绊了一下。”
“撒谎。”他走近,一把将她的手扣住,翻过腕内查看,“你近来根本不准出府。”
她眼尾轻轻一挑:“先生,不如查查你那位负责南线的老下属,是不是藏了几颗沈家的毒瘤?”
陆翊川眸色陡沉。
下一秒,一名侍卫急匆匆破门而入:“督军,南郊密报!有人潜入军粮库,疑似沈旧部。”
陆翊川瞬间转身:“备马。”
白栖鸢慢悠悠起身,袖下己暗藏银针与细刃。
“先生,”她低声笑了笑,“今夜,不许拦我。”
陆翊川望着她,半晌,点头:“不拦。”
军粮库外。
夜风中,杀机潜伏。
柳成一脚踢开仓门,数名黑衣人迅速推进,火油与火折子一齐点燃,仓内瞬间燃起冲天大火!
“快,毁图纸!”
他正吩咐着,忽听一声轻笑——
“柳将军好兴致,偷东西偷得如此明目张胆。”
黑暗中,一抹白影缓缓走来。
白栖鸢一身常服,素白如雪,左手却执着银针,右手袖中藏刃,站在熊熊火光前,宛若幽灵。
柳成一怔,随即怒吼:“动手——”
几名黑衣人猛扑而上!
白栖鸢脚下一旋,整个人如柳絮翻飞,一枚银针己稳稳钉入对方咽喉!
“唔——”
黑衣人翻倒在地,喉咙血线乍现。
她眸光冷厉,出手极快,身形如魅,一招一式不带犹豫。
三人倒地,血色染地。
仓外。
陆翊川率军急至,一眼便看到那抹白影在火光中翻身制敌,眉心一跳,怒声道:“暗卫,全数推进!”
“一个不留!”
霎时,长刀破风,陆军兵分两路从林间围剿,火势被人压制,仓口打斗激烈。
柳成见势不妙,抽刀逼近白栖鸢,眼中尽是凶狠:“小贱人,你也配挡我?”
白栖鸢淡笑,忽地屈膝一跪,翻手一匕首,冷不丁钉入他膝弯!
“啊——!”
柳成惨叫,刀落在地,正想逃窜,己被赶来的陆翊川一脚踹倒。
“下贱东西。”陆翊川眉眼冷如冰霜,“北平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一刀压在柳成肩上,生生逼他吐出——
“沈景砚……两日后,还有一场更大的局!”
白栖鸢站在一侧,沉默了许久,忽而低声道:“让他活着。”
陆翊川回头看她,眸中疑色微动。
她抬眸,语气很轻:“我要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局。”
夜风猎猎。
火焰终于熄灭,白栖鸢沐着残烟回望军粮仓。
陆翊川走过来,替她披上外袍。
“吓着了?”
她眨了眨眼,忽然反问:“你说我杀起人来,是不是比你还狠?”
陆翊川看着她眼底未散的寒意,忽然笑了,语气宠溺:“狠?你狠得我心都疼了。”
她轻哼一声,披袍而去。
但没人注意到,她步子迈出去时,脚下悄然一顿——
那是一种异样的颤抖。
她知道,她的暗线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