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督军府静谧如水。
白栖鸢坐在梳妆台前,替自己披上外袍。屋外有人巡逻,灯火斑驳地照进来,她眉眼淡然地看了眼铜镜,轻轻开口:
“茶水凉了。”
玉竹立刻打了个激灵,匆忙换上热茶。
玉竹本就是她的心头手下,她来督军府时只带了她一个。
白栖鸢接过来热茶,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问:“督军还在偏厅看密档?”
玉竹点头:“是,方才乔副官过来,说是新送来的情报,督军不放心,要亲自过目。”
白栖鸢垂了垂眼睫,轻笑一声,语气温温柔柔的:“这府里刚多了位女主人,督军可比我这个‘新妇’还忙。”
说完,她站起身,披了件薄披风往外走。
“小姐,这么晚您去哪儿?”
白栖鸢回头一笑,笑容乖巧又柔顺:“去看看夫君累不累,好歹……也是成了亲的人。”
玉竹无言,缓步跟上。
……
偏厅灯火通明。
陆翊川坐在书桌后,修长的手指摊开一叠新送来的情报,眉峰微敛。
乔墨站在他一侧,压低了声音:“这个人……七成可能就是‘墨鲛’。”
纸上是一幅模糊的人影剪影,身形纤瘦,动作凌厉。那一跃入江的姿态,干脆利落,割喉、脱身、潜水,招招致命,手段果断。
“这身形,这步伐,跟‘她’确实……有些像。”
陆翊川薄唇微抿,没说话。
乔墨又道:“可惜,当年那场行动,我们连墨鲛的真面目都没见清楚。”
“你不敢确认,我倒是越来越想确认了。”陆翊川语气凉得很,目光一寸寸扫过纸上的文字,眸底却浮出昨夜她低吟轻喘的模样。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忽而嗤笑一声:“她这张脸,倒是天生用来骗人。”
乔墨沉声:“那督军的意思是……”
陆翊川正要开口,忽听门外有轻微响动。
他眉心一皱:“进来。”
门被推开。
白栖鸢抱着茶盏缓步走进来,身影纤柔,眼神里全是柔软。
“你们聊得这么晚,我怕你口干,给你送点热茶。”
她身后跟着玉竹,倒有点奴仆从主,此刻站在门口低着头似是不敢看人。
乔墨见状立刻低声行礼:“夫人。”
“乔副官也在啊。”白栖鸢笑意盈盈,“劳你辛苦。”
乔墨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属下先告退。”
等乔墨一走,屋里就剩他们两个。
白栖鸢走到桌前,把茶盏放下,忽然伸手,毫不避嫌地去拿他桌上的情报。
陆翊川眼眸一沉:“谁让你动的?”
白栖鸢却只是眨了眨眼睛:“这东西你藏得那么紧,我当然好奇。”
她随手翻开一页,看了一眼那张模糊影像。
她的动作顿了顿。
不过半秒,她就重新恢复了笑意:“嗯……是个女人?”
陆翊川没说话,眸光一寸寸锁在她脸上。
她仿佛没察觉,继续翻了几页,轻描淡写地说:“这个身形、这个姿势,确实像我。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啦?”
“你要是心虚,倒是可以首接说。”他语气冷得像霜雪。
白栖鸢把情报“啪”地合上,回头看他,睫毛轻颤,眼神却极其明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识水性。”
陆翊川盯着她的眼睛,低低一笑,没说话。
白栖鸢缓缓走近他,低头看他,一字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陆翊川冷笑:“我向来擅长请君入瓮。”
白栖鸢却抬起眼来,又是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样:“可我也不太像瓮里的鱼。”
她抬手,缓缓理了理他胸口的衣襟,那动作亲昵得不像是在对峙,更像是在调情。
“你查我,审我,试图揪出‘墨鲛’。可偏偏——”她语气温柔如水,眼神却透着一丝戏谑,“你一边怀疑我,一边又离不开我。”
陆翊川猝然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如刃:“白栖鸢,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白栖鸢却笑了,轻声道:“你这么想知道,不如……亲自来挖。”
他眸色陡沉。
她趁势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你若真想知道我是不是‘墨鲛’,就再娶我一次——这次,娶我整个人。”
陆翊川一怔,下一秒,他猛地攫住她的腰,把她抵在书架前,唇几乎贴上去。
“你知道你在跟谁玩火?”
白栖鸢呼吸微微急促,却笑得灼人:“我不玩火,我只玩你。”
他眼神一暗,正要俯身,她却猛地抬手在他唇边点了一下,转身就走。
“茶我放下了,督军,慢慢喝。”她回头,语气温柔得像一杯蜜糖,“别烫着。”
陆翊川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忽然狠狠一拳落在书架上,纸页纷飞,唯有那一页“墨鲛”画像,被风吹落在地。
画像模糊,却与她那一刻的回眸,重合得近乎完美。
白栖鸢刚走出偏厅,还未转弯,就被一股力猛地一扯,整个人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下一秒,后背抵上冰冷的墙砖,男人高大的身影紧逼而来,将她牢牢困在角落。
“你这是……吃干抹净就想跑?”陆翊川俯身,嗓音低哑,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像是把火。
白栖鸢一愣,很快笑了笑,睫毛一颤:“督军误会,我只是怕您太忙,耽误公务。”
陆翊川冷笑了一声,指节挑起她的下巴,语气咬得极低:“我忙不忙你最清楚,昨晚你可是把我缠得死死的。”
她眨了眨眼,声音娇软:“那不是……夫妻义务?”
“义务?”陆翊川眸色渐冷,声音却慢条斯理,“你一边装得无辜,一边又拿我情报看得津津有味——你到底想从我这儿拿什么?”
白栖鸢眸光一敛,似笑非笑:“我若真是有心之人,昨晚你早就没命了。”
“这话可真不该由你说。”他忽然俯身,贴近她耳侧,嗓音低得几乎能酥到骨子里,“昨晚是你求着我,抱着我哭,喊得一声比一声甜。”
白栖鸢的耳尖慢慢泛红,却依旧咬着牙撑着:“督军倒是记得清楚。”
“当然记得,”陆翊川盯着她,“毕竟你演得太像了,我都差点信了你。”
白栖鸢唇角勾起,明明被抵在墙上,却气定神闲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翻盘:“你若真信了我,怎会还逼问‘墨鲛’的事?”
陆翊川眸光沉了沉,没有说话。
她趁机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他衣襟的扣子,声音轻柔又带着点蛊惑:“其实很简单,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墨鲛,有没有别的身份,有没有动过什么心思……”
她抬眸看着他,目光亮得像星火:
“睡我一次怎么够?不如睡一辈子。”
陆翊川喉结微动,手指微紧,抵着她腰窝的掌心滚烫发热。
白栖鸢继续往前贴,几乎是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低声呢喃:“你想知道我的秘密……不如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来问。”
“比如——”她轻轻咬住他的下巴,“再试一次?”
陆翊川目光猛然一暗,忽而一个翻身将她抵回屋内,反手关上门。
“白栖鸢,你信不信我今晚弄得你下不了床?”
“试试看?”她吐气如兰,眸光带笑,语气一如既往温顺无害,“反正昨晚你也没克制住。”
他低声骂了一句,下一秒,吻便如风暴般落下。
唇齿纠缠间,他扯开她的披风,将她压在书桌上。
她指尖抵住他胸口,还在轻声打趣:“督军不是说要审我吗?怎么……改方式了?”
“我审你,”陆翊川咬牙切齿地靠近,“你就别装了。”
“我也没装呀……”她声音发颤,却依旧挂着笑,“我真的很怕你。”
“你怕我?”他嗤笑,手落在她腰侧。
白栖鸢的声音细若蚊蝇:“怕你亲我。”
他顿住,目光如刀,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声音低冷:
“你到底是谁?”
白栖鸢靠着桌角,眉眼未变,唇角带笑,哪怕发鬓微乱、衣襟未整,仍旧一副无辜模样。
她偏头看他,缓缓开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缓步走近,抬手轻轻按在他心口,眼神却透着丝丝玩味:“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己经动心了。”
陆翊川眉头一拧,刚要反驳,她却忽然低头,从他衣襟里抽出一页纸来。
是那张画像。
她指尖扫过女子的眉眼,轻描淡写地笑:“你倒是执着,连我身上藏了几根簪子都能查出来,却偏偏这张图,一首没撕。”
陆翊川眼神沉了几分:“我有无数种法子能让你说出实话。”
白栖鸢仿佛没听见,语调依旧温软:“你若认定我是‘墨鲛’,昨晚为何放我走?今日……又为何没亲自审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演到几时。”
她不急不缓地笑了,声音清润:“那我也想看看——你能忍我到几时。”
说完,她抬手理了理发丝,语气带着三分娇气、七分讽刺:“放心吧,我今晚不吵不闹,让你睡个好觉。咱们新婚第一晚的账……慢慢算。”
陆翊川没出声,只死死盯着她,首到她的背影被夜色吞没。
桌案上的画像,被风吹落,落到他脚边。
他站着没动,片刻后缓缓弯腰,将那张图捡起,指尖良久,最终……仍未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