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拉高之后，仲文枝一眼就看到了台下那位很眼熟的显眼包：穿着痛衣拿着两把应援扇的仲父。
他还挺有钱的，能坐到观众席。不像仲文枝，只能在活动方拉起的围栏外围观——她怀疑父亲为了近距离看偶像，每月拿去追星的工资，占比肯定不少。
“哼！现在的鬼啊，一天天的，就知道追星。都不知道给自己攒点存款，别到了钱到用时方恨少！”站在鬼王旁边的年轻人一开口就拉满了仇恨。
仲文枝好奇地低头看去。
年轻人旁边还有个老人家在呵呵地笑，开口劝那年轻人：
“小伙子，倒也不必对别人的钱那么有占有欲。”
“我说的是事实啊，因为我就是因为这样变成穷鬼的。”年轻人倒是意外的坦诚，还掏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让劝他的老人家看。
展示完钱包，还开口向下地倒了一下，连一层灰都没有，穷得精光。
‘那很诚恳了哦。’在高处看了全程的仲文枝都想给两人打包送去学相声了，可别把孩子耽误了。
“爷爷！你怎么还在这呢？！”
这时，一个中年大汉穿过人流，走到那年轻人跟老人家前面，气喘吁吁的说：“剧场那边临时出了事，排班都重新安排了一遍，你一首看的那个粤剧大老倌的戏被提前了！”
“你不早说！”那年轻人说完，丢下中年大汉，匆匆离开了。
老人家看看中年大汉，再看看己经走远，只剩背影的年轻人，眼中都是惊讶：“他是你爷爷？那他比我还大啊！”
“我爷爷不喜欢用生前的模样活动，平时就爱用年轻时的样子生活。”中年大汉摸摸头，嘿嘿一笑：“别说我爷爷了，我都不喜欢老年的身体状况，还得是壮年的身体好用。”
刚死没两年，还是新鬼，在这等投胎的老人家：我成小伙子了？！
看来真的是鬼不可貌相啊——
仲文枝晃着脚丫，把视线移回到偶像身上。
然后就看到了偶像在主持人的起哄下，跳起了阳间火过一段时间的晚安大小姐。
‘不要啊！不要虐待老人啊！’仲文枝下意识地揪住自己的项链，不小心把项链上的羽毛给扯了下来。
“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看着你，感觉自己死了几百年的尸斑都要淡了呢~”主持人的话让仲文枝冷静了下来。
确实，虽然她偶像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但是近百的岁数在地府只能算是个愣头青——更别说他才挂了没几年，还是个新鬼呢。
“那没事了。”仲文枝想通之后，就不再纠结了，八十多岁，正是该闯的年纪。
面对偶像单手比心的举动也能接受良好了。
‘多学点，最好什么都学一下，反正你在阴间，我在阳间，靠近阴间粉丝的生活跟我这个阳间粉丝有什么关系吗？’
只能说她的思维模式确实靠阳间了，但是内容很阴间。
活动快结束时，观众席还有能跟嘉宾拍合照的机会。仲文枝就看着父亲反复擦过手心，才小心翼翼地跟偶像握手，站一起拍合照。
鬼又不会有手汗，追星人碰到偶像会把脑子也给追掉吗？
仲文枝不解，多看了父亲几眼。在父亲疑惑的目光回看过来时，赶紧把乌鸦神的羽毛挡在脸上，充当临时面具用。
仲父顺着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长着乌鸦头的小孩，略带不解地小声呢喃：“乌鸦人？我不认识它吧？”
仲文枝看着父亲疑惑的表情，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戴着的羽毛项链，虽然不知道原理，但父亲肯定是认不出现在的她。
——等会活动散场后，用同好的身份去接触一下吧。
仲文枝把鸟羽别在了耳后，坐在鬼王宽广的臂弯上。心情不错地哼起一段儿时常常能听到的小曲，那是小时候父亲经常拿来哄她开心的童谣。
“时间差不多了，你得回去了吧。”鬼王小声提醒道：“小安说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忙的。”
其实没什么重要事情要忙，只是仲文枝身为活人，不能在地府待很久。
仲文枝又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从鬼王怀里跳了下来——有点高但是不碍事，平稳落地——跟她一起往鬼门关走去：“确实很忙。”
忙着在阳间继续生活呢。
仲文枝再次坐上阴阳路的班车，只不过这次是回程，车子往阳间开去。
她在窗口处挥手告别陪了自己很久的鬼王，等车辆驶远后，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今天的收获还可以，拿到了周边，也看到了父亲在下面的生活也不不错。
好心情持续到仲文枝回到阳间发现己经深夜了，回公寓的路上，还看到了拿个小碗在化缘的神像化身。
‘不是，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仲文枝从没有这么无语过，也是跟家里衣食无忧，一把年纪劝不住的，非得出去捡塑料瓶子拿去卖的老人——家中子女共情了呢。
但是神像看着还挺高兴的，跟陪着主人去捡垃圾的萨摩耶一样，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仲文枝也不好上去打击孩子自信心，只能先回家，等明天再问一下义子，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了。
仲文枝深夜回来，只能让保安大哥帮忙开门，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今晚还好，因为今晚的保安大哥好像有点死死的。
“啧！一个没留神，又让那倒霉玩意给吞掉了。”保安大哥捂着半融化的脸皮，坐在保安室自言自语道。
仲文枝举起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敲门，但是来都来了，还是敲一下吧。
“你回来了？等一下，我给你开门！”保安大哥一放下了撑着脸的手，左边额头到脸颊的皮都掉了下来。
“我不急，你慢慢找钥匙吧。”仲文枝目光飘向了桌上的订书机。她有点强迫症，不知道这个订书机能不能把脸皮给钉回去呢？
“钥匙就在墙上挂着呢，我擦一下脸。”保安大哥说完，弯腰把掉下来的脸皮给揣进了兜里，去厕所的洗手盘上洗了一下脸，起码别再因为那些黑泥小怪物们留下的腐蚀性液体继续腐蚀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