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再次降临，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苍茫的白色。驿站破败的窗棂被狂风吹得“呜呜”作响，如同鬼魂的哭泣。
驿站大堂里，一堆篝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
裴七、李长歌、胡三儿、阿月，以及张顺等十余名亲兵，围坐在篝火旁，默默地啃着干硬的胡饼，喝着热水。
气氛有些沉闷。
拒绝了朝廷的“招安”，意味着他们彻底成了无根的浮萍，前路更加渺茫。而史思明那边传来的各种备战消息，以及关于藤甲兵的传闻，更是如同乌云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师父，你说……那藤甲兵，真的不怕火烧吗？”胡三儿忍不住小声问道，脸上带着担忧。他可是亲眼见过燃烧弹威力的。
裴七摇了摇头：“理论上，没有绝对不怕火的东西。藤甲或许经过特殊油料浸泡，燃点较高，不易点燃。但若是遇到足够高的温度和持续的灼烧……一样会碳化、崩解。”他想起了自己那威力巨大的“超级猛火油”，“只是……想要达到那种效果，代价太大了。”也违背了他不再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誓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长歌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藤甲兵也好，曳落河也罢，只要他们敢来，我手中的刀，自会让他们知道厉害！”她的眼中，闪烁着属于战士的自信和……无畏。
裴七看着她，看着她那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美丽的侧脸，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被轻轻拨动了。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验，这么多误会波折，他们早己将彼此的性命和未来，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早己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和相依为命之中，悄然滋长，根深蒂固。
或许……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等到夜深人静，胡三儿、阿月和亲兵们都己沉沉睡去，大堂里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篝火，以及相互依偎取暖的裴七和李长歌。
“长歌。”裴七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略显冰凉的手。
李长歌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只是侧过头，用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还记得……在那个烽火台上，你对我发的誓吗？”裴七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嘲。
李长歌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点了点头：“记得。我说过，你若负我……”
“我知道。”裴七打断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如果……我不会负你呢？”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也前所未有的……温柔。
李长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看着裴七眼中那清晰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一丝笨拙的紧张，心中那座冰封己久的堡垒，似乎……彻底融化了。
她不再是那个背负血海深仇、时刻紧绷的北庭孤女，也不是那个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千牛卫将军。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渴望温暖、渴望依靠的普通女子。
她反手握住了裴七的手，十指相扣。
“裴七，”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这一路……刀山火海，黄泉碧落……幸好……有你。”
千言万语，抵不过这一句“幸好有你”。
裴七的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暖流填满。他再也控制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瘦削，带着一丝伤病未愈的脆弱，却又异常温暖。他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清香，能感受到她略显急促的心跳。
“长歌，”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郑重的承诺，“信我。无论前路如何，刀山火海，黄泉碧落……我定护你周全，永不相负。”
李长歌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满足而安心的笑容。
窗外，风雪依旧。
但驿站之内，篝火跳跃，暖意融融。
两个饱经患难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向彼此敞开了心扉，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