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风呼啸。
裴七悄无声息地潜下了悬崖，来到了海边一处隐蔽的礁石滩。这里停泊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大概是附近渔民遗弃的。
他选中了一艘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小舢板，然后从随身携带的、仅存不多的“家当”里，翻出了几样东西——几个用琉璃瓶装着的、之前从自己蒸馏过后的烈酒，几块打火石，一些浸过油脂的布条，还有……一小包他实验剩下、提纯过的硝石粉末。
这点东西，对抗那几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火油船，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裴七别无选择。他不能指望凭一己之力炸沉那些大船，但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制造混乱，延缓它们的行程！或者损坏其中一艘，打草惊蛇，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将燃烧瓶绑在腰间，把硝石粉末揣进怀里，然后奋力将小舢板推入海中，借着夜色和礁石的掩护，朝着海湾里那几艘巨大的黑影，悄悄划去。
海浪起伏，小舢板如同风中落叶般颠簸。裴七的心脏也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码头上的灯火和巡逻船的视线，慢慢靠近了停泊在最外围、似乎是负责警戒的一艘火油船。
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船上传来的浓烈火油味和硫磺味，还能隐约听到甲板上守卫走动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守卫比他想象的还要森严！首接靠近投掷燃烧瓶，根本没有机会！
怎么办？
裴七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船舷边堆放的那些引火物，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硝石粉末……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硝石溶于水，会大量吸热，导致水温急剧下降！甚至可能结冰！
如果……如果将大量的硝石粉末投入船只周围的海水中，制造出一片“低温区域”？再设法将这些冰冷的海水泼洒到甲板上的引火物（比如浸透油脂的引信、慢燃的火绒）附近……能不能让它们受潮失效？或者，骤然的低温，能不能干扰某些对温度敏感的引爆装置（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再不济，大量硝石溶解产生的低温白雾，也能干扰视线，制造混乱吧？！
这个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支撑，更像是炼丹术士的“奇思妙想”。但在眼下这种绝境中，任何一丝可能性，裴七都愿意尝试！这更像是一种……心理战术！用未知的、诡异的现象，来恐吓敌人！
说干就干！
裴七将小舢板划到距离火油船侧舷大约十几丈远的位置，然后将怀里那包硝石粉末，一股脑地全部倒入海中！
大量的白色粉末迅速溶解，周围的海水温度似乎真的下降了一些，甚至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白雾！
虽然效果远没有达到“结冰”的程度，但这诡异的景象，己经足以引起注意了！
“什么东西？！”
“海里怎么冒烟了？！”
甲板上的守卫发现了异常，立刻警惕起来，纷纷举起火把和弓弩，朝着裴七的方向张望！
“不好！被发现了！”
裴七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他立刻取出腰间一个燃烧瓶，用火石点燃布条引信，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火油船甲板上堆放引火物的位置，奋力扔了过去！
燃烧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敌袭！有敌袭！”
“放箭！快放箭！”
甲板上的守卫瞬间炸了锅！弓箭如同雨点般朝着小舢板射来！甚至还有人操纵着船舷上安装的小型床弩，瞄准了裴七！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几支箭擦着裴七的身体掠过，射入了海水之中！
燃烧瓶准确地落在了甲板上！琉璃瓶碎裂！烈酒泼洒开来，遇到火星，瞬间燃起一团熊熊的火焰！
虽然这点火焰对于庞大的火油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被守卫用沙土扑灭了。但这无疑彻底暴露了裴七的位置，也激怒了船上的敌人！
“抓住那个刺客！别让他跑了！”
火油船上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船锚被迅速拉起！巨大的船身开始缓缓移动，竟然朝着裴七的小舢板追了过来！
同时，船舷两侧的护板被打开，露出了几架小型投石器！装着石块的皮囊被迅速装填！
裴七看着那如同怪兽般逼近的巨轮，以及即将发射的投石器，只觉得头皮发麻！
跑！必须立刻跑！
他拼命地划动船桨，小舢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树叶，在巨大的火油船阴影下仓皇逃窜！
一场力量悬殊的海上追逐战，在漆黑的夜幕下，骤然展开！
“轰！”
一块巨大的石块呼啸着从天而降，砸在小舢板旁边不远处，溅起冲天的水花！
裴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利用小船灵活的优势，在礁石和海浪之间玩命地穿梭躲避！同时，将剩下的几个燃烧瓶也一股脑地点燃，扔向追击的火油船，试图干扰对方的视线和行动！
虽然收效甚微，但也确实给对方造成了一些麻烦，延缓了追击的速度。
最终，裴七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一点点运气，在小舢板几乎要被浪头打翻、自己也快要力竭之际，勉强冲入了一片布满暗礁的浅滩区域。
巨大的火油船吃水太深，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远处愤怒地徘徊、射箭。
裴七瘫倒在小舢板上，浑身湿透，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远处火油船上晃动的灯火，以及那被自己制造的微小混乱所延缓的启航迹象，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冒险，值得。至少……暂时拖住了他们。
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范阳军的搜捕，只会更加疯狂。
孤身一人，精疲力尽，小船破损……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他感到一阵绝望之时，他忽然看到，在藏身的礁石后面，似乎……有另一艘船的黑影，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靠近……
是敌人？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