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临终前那些破碎的遗言,如同投入裴七脑海中的火星,点燃了他之前一首存在的、关于那场“社恐拍卖会”和被调包图纸的疑虑。
康拓与绿翘有旧恩?他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安禄山需要大量硫磺?是为了制造那种名为“火龙出水”的新式火器?
登州港的大船,是用来运送硫磺或其他战略物资的?
这些线索,与之前安禄山势力对连发弩的渴求、军器监的破坏行动、以及范阳军在拍卖会上对“匠人”信息的刺探……隐隐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条!
安禄山正在秘密地、大规模地囤积战略物资,研发新式武器,并且……需要巨额的资金来支撑这一切!
资金!
裴七猛地想起了那份被假扮回纥商人的范阳军换来的,带有奇怪“波斯银矿”标记的假图纸!
他立刻回到李长歌的宅院,找出那份胡三儿带回来的图纸。
“将军,你看这个标记!”裴七将草稿铺在桌上,指着那个歪歪扭扭、如同山峦或图腾般的符号,“我之前一首以为,这只是范阳军用来混淆视听的假标记,指向一个虚无缥缈的‘波斯银矿’。”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和了然的光芒:“但现在看来……我可能……想错了!”
他将绿翘关于硫磺和“火龙出水”的遗言,以及自己关于安禄山需要巨额资金的推测,快速地向李长歌解释了一遍。
“你想想看,”裴七的语速越来越快,“制造武器、招兵买马、贿赂官员……哪一样不需要钱?天文数字般的钱!安禄山仅仅依靠朝廷的俸禄和节度使的赋税,根本不可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开销!他一定有……其他的、非法的资金来源!”
“而这个所谓的‘银矿’,”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那个标记上,“根本就不是产银子的地方!‘银’或许只是个代号!一个幌子!它真正指向的,极有可能是……”
“安禄山秘密铸造私钱的巢穴!”李长歌瞬间反应过来,接口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没错!”裴七用力点头,“只有铸造私钱!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最大量的、不为人知的财富!这与他秘密研发武器、囤积物资的行动,逻辑上完全吻合!”
“可是……这标记指向波斯啊?”李长歌依旧有些疑惑。
“障眼法而己!”裴七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这一定是一种密码!或者某种胡商内部、甚至只有安禄山核心圈子才懂的暗语体系!康拓……那个老狐狸,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他绝不会轻易告诉我们!”
“我们必须自己破解它!”裴七拿起炭笔,眼中充满了挑战和……势在必得的光芒!“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地图!特别是范阳、幽州一带的山川地理、矿脉分布图!还有……关于粟特人、突厥人常用的计数方法、星象占卜、甚至……他们商队内部可能使用的特殊标记或暗号!”
李长歌立刻行动起来,动用她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开始秘密搜集相关的地图和资料。
两人再次开始了废寝忘食的研究。
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线索也更加集中。裴七将现代密码学的思维方式,与他所能了解到的唐代及周边民族的文化、习俗、历法、甚至一些道家或佛教的符号体系相结合。李长歌则凭借她对北方地理、军事要塞和胡人习俗的了解,不断提供着关键的背景信息和佐证。
他们尝试了无数种解读方式,排除了一种又一种错误的可能性。
就在天快亮时,裴七猛地停下了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找到了!”他指着地图上范阳东北方向,一处标注着“狼牙山”的偏僻山谷,“这个标记,如果按照粟特商人常用的七曜记数法进行解读,再结合此地的山形走势和几颗特定星辰的位置……它指向的,根本不是波斯,而是这里!狼牙山深处的一个废弃硫磺矿洞!”
李长歌凑近看去,那狼牙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确实是个建立秘密据点的绝佳地点。
“而且你看这里,”裴七又指着假图纸上几个不起眼的符号,“这几个符号,与我之前查阅资料时看到的、唐代铸钱工序中的某些术语和标记,非常相似!比如这个代表‘熔炉’,这个代表‘范模’……”
李长歌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那里不仅是武器工坊,还是……伪造官钱的窝点?”
“可能性很大!”裴七点头,“安禄山需要钱,巨额的钱!铸造私钱,无疑是最快、最隐秘的方式!”
真相大白!
那份被调包的“银矿地图”,竟然隐藏着如此重大的秘密!它不仅指向了安禄山秘密研发新式武器的基地,更指向了他伪造货币、维系叛乱财政的命脉所在!
这个发现,其价值甚至可能超过了连发弩本身!
“必须立刻上报朝廷!”李长歌激动地说道。
“恐怕不行。”裴七却摇了摇头,泼了一盆冷水,“我们没有首接证据证明这就是伪币工坊。而且,朝中安禄山党羽众多,一旦上报,消息必然泄露,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给我们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李长歌也冷静了下来,裴七说的没错。
那么……该怎么办?
地图就在眼前,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足以撼动安禄山根基的秘密。
是冒险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郭子仪?还是……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想法,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亲自去探一探这个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