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西年三月,丙辰。长安贡院的槐叶初绽,李焕的双獬豸玉符在《匠籍科举试则》上投下参差的影。贡院外墙新刷的触邪纹朱漆未干,与传统明经科的槐荫形成鲜明对照。春杏的银梭系着平纹社的苜蓿纹缎带,正在校验匠人考生的锻模 —— 那是用耐火砖碎末混合波斯火山灰制成的专用模具。
"李公," 阿尔?花拉子米的唐话混着器械的铿锵,"贵国匠人竟需同时考《考工记》与锻铁," 他的星盘搁在《大食工匠法典》上,"大食学徒能否只考技艺?""技艺需通文理," 李焕的验毒针在试策卷边缘轻点,确保无星尘毒残留,"就像贵国的代数," 望向波斯锻工正在锻造的触邪纹弩机,"亦需几何之理。"
更鼓响过三通,贡院正门忽然涌来数百名举子。为首的士大夫挥舞《论语》:"匠人操刀弄斧,怎配与君子同考?" 他们的衣袖上绣着 "耻与器伍" 的暗纹,与考生们臂间的触邪纹护指形成剑拔弩张的对峙。
"君子?" 春杏的银梭突然钉住《论语》扉页,"子贡经商、公输造车," 她的声音混着锻炉的火星,"孔门弟子谁非 ' 器'?" 转身对匠人考生道:"亮出自家技艺," 银梭划过空中,"让他们看看," 顿了顿,"何为 ' 君子不器 ' 之真意。"
锻工考生王大锤,手中的獬豸纹锻模还带着余温:"诸位大人," 他的手掌抚过模上的触邪纹,"这锻模刻着《考工记》的 ' 金有六齐 '," 声音里带着自豪,"小人锻铁时," 望向李焕,"心里想的是如何让刀刃更利," 顿了顿,"让匠人不再断指。"
士大夫们面面相觑,忽闻贡院角门传来驼铃。易卜拉欣的商团簇拥着大食王子马蒙,其白袍上的触邪纹刺绣与波斯商神之眼交相辉映:"李公," 马蒙的唐话带着异域腔调,"听闻贵国匠人可凭技艺入仕," 指向身后的随从,"我的锻工师傅," 顿了顿,"能否一试?"
李焕尚未答话,监考官突然捧着染血的试策卷闯入:"大人!" 他的官服沾着锻铁火星,"有人在试策卷下毒," 递出焦黑的卷子,"墨迹里掺了星尘毒。"
春杏的银梭立即出鞘,梭尖在毒卷上划出火星:"是烛龙余党的手法," 她的泪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墨里混着逆鹰纹花粉。"
李焕的验毒针在贡院墙角轻点,针尖泛起荧光:"毒源在明经科号舍," 声音里带着十年查案的敏锐,"去查昨日出入者。"
更鼓响过五通,神策军在明经科典籍库抓获三名旧吏。他们的鞋底沾着星槎岛的红沙,袖中藏着刻有 "丙三" 的星象棋子 —— 正是烛龙余党 "禄存" 座的标记。
"李焕," 为首的旧吏冷笑,"就算开了匠籍科举," 他的目光扫过匠人考生,"贱工终究是贱工......""贱工?" 马蒙忽然上前,掀开随从的白袍,露出其臂间的触邪纹刺青,"在大食," 他的声音里带着跨文明的愤慨,"这样的匠人," 指向锻工师傅,"是王宫的座上宾。"
未时三刻,贡院广场变成了技艺考场。马蒙的锻工师傅当众演示 "星芒淬火法",火苗在触邪纹锻模中呈现獬豸形状。春杏的银梭轻轻划过淬火后的刀刃,竟能划破星象仪残片 —— 那是用断指税银锻造的伪器。
"诸位请看," 李焕展开《匠籍科举录》,"今日考生," 玉符点向锻工王大锤,"锻模刻《考工记》,淬火合《大衍历》," 声音里带着制度的自信,"技艺与文理," 望向士大夫,"本就同源。"
士大夫们的气势渐弱,忽有老学士颤巍巍上前:"纵使如此," 他的手指划过匠人考生的手茧,"朝堂之上," 顿了顿,"岂容油污之手?"
"朝堂之上," 春杏的银梭突然挑起老学士的衣袖,露出里面的逆鹰纹内衬,"更不容断指税的余毒。" 她转身对匠人考生道:"伸出手来," 声音里带着破茧的力量,"让天下看看," 顿了顿,"这双能锻铁、能织锦的手," 望向李焕,"为何不能握笏板?"
匠人考生们同时举起手,触邪纹护指在阳光下连成银浪。易卜拉欣的商团趁机分发《匠人法理诏》译本,波斯文与汉文在春风中翻飞,上面印着马蒙王子的花押 —— 大食正式承认大唐匠籍科举的效力。
子时初刻,剑南道加急件送达。阿依夏的羌文急书旁,附着半片染血的触邪纹陶片:"春杏姐," 字迹带着颤抖,"茂州商道遇袭," 附页的星象图上,"北斗七星的 ' 廉贞 ' 星位," 顿了顿,"在剑南重现。"
春杏的银梭在地图上的茂州位置划出深痕,忽然想起祖父手札里的记载:"烛龙七座,星亡而轨存。" 她望向李焕,发现兄长正在研究新缴获的星象棋子,底部刻着 "武德?丙三"—— 与王忠良的令牌如出一辙。
"哥," 她的声音里带着新的警觉,"烛龙余党," 顿了顿,"可能不止七座。"李焕抬头,目光与春杏交汇。他忽然想起冬至祭天时李林甫的绝笔,所谓 "星象之网",从来不是几座星象仪就能摧毁。他摸向腰间的双獬豸玉符,裂痕处的微光映着春杏银梭的冷光 —— 法理的经纬,终究要在不断编织中坚韧。
长安城的子夜钟声中,贡院的灯火仍未熄灭。阿尔?花拉子米正在向大食学徒讲解匠籍科举的 "三实考法",易卜拉欣的商队在修缮被毒毁的试策卷,春杏则在平纹社总部绘制新的触邪纹防伪图谱。
"春杏," 李焕忽然开口,"记得父亲说过," 声音里带着对往事的追思,"法理如锻铁," 顿了顿,"需千锤百炼。"春杏点头,银梭在防伪图谱上划出最后一道纹:"所以我们的触邪纹," 望向窗外的贡院,"要织进每一张试策卷," 顿了顿,"每一座驿站," 望向剑南方向,"甚至每一片羌陶。"
更鼓响过十二通,马蒙王子的随从送来鎏金礼盒,里面是大食工匠赶制的触邪纹星盘:"李公," 随从的阿拉伯语混着敬意,"王子说," 顿了顿,"这星盘只测匠人之星。"
李焕轻抚星盘,发现中心刻着獬豸与商神之眼的合纹。他忽然明白,法理的真正胜利,不在于消灭星象仪,而在于让每个匠人都成为自己的星辰 —— 他们的技艺与理性,终将照亮比北斗更广阔的天空。
长安城的晨钟响起时,匠籍科举的首考鸣锣。李焕望着走进贡院的匠人考生,他们的脚步不再沉重,护指上的触邪纹在晨光中闪烁。他知道,这场考试不仅是选拔官员,更是向天下宣告:当匠人能够用完整的双手书写命运,星象仪的阴影,便永远无法笼罩法理的天空。
春杏站在贡院门口,看着阿依夏派来的羌族考生。他们背着神羊箭袋,箭杆上刻着触邪纹与法理誓言。银梭在她手中轻轻颤动,仿佛祖父的灵魂正通过梭尖传递力量 —— 那是三代匠人用血泪凝聚的信念:法理不是空中楼阁,而是深深扎根于每个匠人掌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