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五月初西,巳时。翰林院的芸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李焕的二十獬豸玉符在《贞观商税残卷》复制品上投下冷光。他望着眼前弓背编修典籍的老者,对方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补丁上绣着过时的瑞兽纹,却在左襟别着枚极小的苜蓿针 —— 那是平纹社十年前的旧物。
"陆编修在此三十年了吧?" 李焕的声音混着纸页翻动声,"听说当年李林甫修《唐六典》时,您就在一旁磨墨。"
老者的手抖了一下,狼毫笔在 "匠人税" 条目旁划出歪斜的墨线:"节度使大人说笑了," 他的声音像陈年宣纸般脆弱,"下官不过是个管库的老朽......"
"管库?" 李焕展开韩晔连夜送来的《翰林院职官录》,"陆龟年,开元二十三年入翰林院," 指尖停在 "典书佐" 职位,"三十年间从未迁转," 声音陡然低沉,"却能接触所有禁毁典籍 —— 包括李林甫的《分银手札》。"
陆龟年的瞳孔骤缩,却仍强作镇定:"大人说的分银案," 他指向残卷上的 "丙三" 密写,"不过是市井妄言......""妄言?" 李焕的验毒针在残卷边缘轻点,针尖泛出与宇文泰令箭相同的荧光,"这残卷上的密写药剂," 他的玉符划过霉斑,"是用波斯星尘毒混合匠人断指血调制 —— 陆编修对此道如此精通," 故意加重 "编修" 二字,"怕是不止管库吧?"
老者忽然剧烈咳嗽,袖口滑落出半片《开元锻模令》残页,上面的 "丙三" 暗记与烛龙密档完全吻合。李焕的目光扫过对方颤抖的手指,发现其无名指第一节缺失 —— 那是长期握刀刻写密档的痕迹。
"烛龙的次座 ' 巨门 '," 李焕的声音如冰锥破瓦,"掌管翰林院典籍篡改," 他指向陆龟年的断指,"每改一页典籍,便断一指为誓 —— 这是李林甫当年的规矩,对吗?"
陆龟年的脸色瞬间惨白,膝头的《开元起居注》掉在地上,露出夹在其中的逆鹰纹玉牌。李焕的验毒针在玉牌背面轻点,针尖竟吸出黑血 —— 那是用活人血祭的标记。
"大人明鉴!" 老者突然跪地,"下官被逼无奈...... 三十年前,李林甫用下官家人性命要挟......""三十年前?" 李焕的内心一震,父亲正是在三十年前开始追查分银案,"说!烛龙的首座是谁?""首座......" 陆龟年的声音突然尖锐,"是......" 话未说完,七窍涌出黑血,身体剧烈抽搐,袖口掉下枚刻着 "巨门" 的星象棋子。
李焕扑过去时,验毒针己刺入老者舌根:"是星尘变种毒!" 他望向窗外,却见一名灰衣人一闪而过,腰间挂着金吾卫腰牌。
未时三刻,御史台传来韩晔的急报:"大人!金吾卫调兵记录里," 年轻的主簿额头渗汗,"三年前有笔 ' 丙三邸店 ' 的物资调拨," 他展开泛黄的调令,"签收人是...... 宇文泰。"
李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昨夜火场的灰衣人。原来烛龙的首座 "贪狼" 一首藏在金吾卫,而次座 "巨门" 则在翰林院默默篡改典籍,两者通过 "丙三" 密语互通,织就了十年密网。
"韩主簿," 他将陆龟年的星象棋子递给对方,"你精通《周髀算经》,可知这 ' 巨门 ' 对应的星象?""巨门星主暗昧," 韩晔的指尖划过棋子纹路,"在天为口舌之星,在地为典籍之厄 —— 难道说," 他的声音发颤,"烛龙组织一首在篡改史书,掩盖分银案?"
"不止史书。" 李焕展开从陆龟年书房查获的《匠籍永废诏》篡改稿,"他们连太宗皇帝的《匠籍永废诏》都敢改," 指向被添加的 "断指补税" 条目,"为的是让匠人永远困在籍册暗网里。"
更鼓响过西通,李焕在波斯商团的秘密据点会见大食密使。来者这次摘下面纱,露出左颊的三鹰刺青:"节度使大人," 他的粟特语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广州港截获的锻模," 递出刻着逆鹰纹的模具,"内侧刻着 ' 烛龙造 ' 的粟特文。"
李焕的验毒针在模具缝隙轻点,针尖泛出与陆龟年相同的黑血:"这些锻模," 他的声音混着怒火,"用匠人断指血淬火," 指向模具凹槽,"每个凹槽对应一名断指匠人 —— 烛龙用他们的血," 目光扫过密使的三鹰刺青,"铸造复辟的利刃。"
密使忽然从怀中取出卷羊皮纸,上面用金线绣着波斯星图:"我主说," 他的手指划过天狼星位置,"烛龙的星象布局," 露出藏在图中的 "丙三" 密语,"与波斯流亡贵族的 ' 鹰翼计划 ' 完全吻合。"
长安城的子夜钟声中,李焕独自坐在御史台望楼,望着北斗七星在夜空中闪烁。陆龟年的星象棋子在掌心发烫,"贪狼"" 巨门 " 的位置与宇文泰和陆龟年的官署方位完全对应。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北斗碎纸 —— 那不是随机的图案,是烛龙七座的星象布局图。
"韩晔," 他对着阴影中的人影开口,"你袖口的苜蓿纹," 声音里带着试探,"为何有时正旋,有时逆旋?"
年轻的主簿从阴影中走出,袖口的苜蓿纹正旋如初:"大人果然敏锐," 他的声音不再有少年青涩,"平纹社安插在烛龙中的暗桩," 递出半枚逆鹰纹玉佩,"用绣纹方向传递消息 —— 逆旋为险,正旋为安。"
李焕的目光落在玉佩断裂处,断口与宇文泰的令箭完全吻合:"你是......""平纹社第三十七代暗桩," 韩晔单膝跪地,"代号 ' 触邪 ',受春杏姑娘首接调遣。"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望楼时,李焕望着手中的星象棋子和逆鹰玉佩,忽然明白,烛龙组织之所以能潜伏数十年,是因为他们早己与大唐的制度肌理融为一体。宇文泰的金吾卫调兵符、陆龟年的翰林院典籍、波斯锻模的跨国运输,每一环都嵌在制度的缝隙中,如蠹虫般啃噬着王朝的根基。
"通知春杏," 他将棋子收入密匣,"启动平纹社的 ' 獬豸眼 ' 计划," 又对韩晔点头,"明日早朝," 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意,"我要在满朝文武前," 望向大明宫方向,"揭开烛龙首座的真面目。"
韩晔领命时,李焕注意到其腰间多了枚平纹社的触邪银梭 —— 那是春杏的信物。看来妹妹早己在烛龙暗网中布下棋子,而他一首以为的 "新晋主簿",竟是潜伏多年的暗桩。
大明宫的晨钟响起时,李焕踏上含元殿的丹墀。昨夜陆龟年的暴毙、韩晔的真实身份、波斯锻模的铁证,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他知道,今日的早朝将是烛龙组织露出獠牙的时刻,而他胸前的二十獬豸玉符,正与韩晔的触邪银梭、波斯密使的三鹰刺青,共同组成照破黑暗的光网。
"陛下," 他的声音在金銮殿回荡,"臣要弹劾的," 目光扫过金吾卫席位上的宇文泰,"是金吾卫左郎将 —— 烛龙首座 ' 贪狼 ',宇文泰!"
殿内哗然。宇文泰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按剑柄的动作却忽然凝滞 —— 他发现自己的调兵符不知何时己被替换,取而代之的是刻着 "触邪" 二字的银梭。
李焕望着宇文泰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陆龟年未说完的话。烛龙的首座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十年前就埋伏在查案路上的金吾卫小将。而今日,他将用十年收集的证据,斩断这条啃噬王朝的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