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物理实验室的百叶窗漏进九月晨光，林暖踮脚擦拭着光谱仪镜头，指尖无意识抚过底座刻着的克莱因瓶图案。清洗剂的味道与松节油微妙重叠，让她想起美院教授父亲总说："科学仪器的呼吸声，和画布的心跳一样动人。"
"第三组数据又卡在83%湿度了。"沈初阳的白衬衫袖口沾着墙漆，正往新安装的智能除湿器输入参数。扩建后的实验室墙面还带着淡淡的甲醛味，二十年前的橡木实验台被保留在东南角，台面上放着他父亲修复的老式怀表。
唐小雨嚼着新出的味泡泡糖闯进来，运动鞋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痕："论坛炸了！有个大一新生在首播拆解咱们的除湿系统！"
阶梯教室的投影幕布上，梳着狼尾头的少年正对着镜头拆解便携式除湿器。林暖的帆布鞋刚踏进后门，就听见他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说："这个温控模块明显冗余，如果用石墨烯涂层......"
"湿度补偿系数会失衡。"沈初阳的声音突然在教室炸响，惊飞了窗台觅食的灰斑鸠。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全息投影，调出二十年前的实验日志，"83%湿度对应的折射率修正值，需要保留5%的传统算法冗余。"
狼尾头少年猛地转身，耳骨钉在晨光中闪了闪："可你们在国际论坛用的明明是......"
"那是特例模型。"林暖突然开口，将保温杯放在讲台上。杯中浮沉的枸杞让她想起母亲苏柠夏的叮嘱，声音不自觉放柔："就像绘画需要留白，科学也需要容错空间。"
实验室的换气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暖将新打印的报名表递给少年："温燃是吧？申请表上为什么没填指导老师？"
少年扯了扯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卫衣："那些教授连除湿剂盒都要按校史馆模板摆放。"他突然指向东南角的旧实验台，"但你们保留了这个——1999年的咖啡渍都还在。"
沈初阳擦拭怀表的手顿了顿，表盘玻璃倒映出父亲年轻时在相同位置泼洒咖啡的画面。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七楼的高度恰好让树梢轻扫观测窗。
午后的星轨花园飘着桂花香，林暖蹲在紫藤架下调整气象传感器。扩建方案里母亲设计的观测亭还未完工，钢筋骨架在秋阳下投出奇妙的几何阴影。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温燃拎着工具箱说："这个角度装偏振片更好。"
他卫衣兜里掉出本泛黄的《量子物理入门》，书页间夹着张剪报——正是去年国际论坛的获奖报道。林暖的指尖在剪报边缘顿了顿，突然发现背面有母亲的字迹："给不安分的追光者。"
深夜实验室的应急灯将影子拉得很长，温燃的狼尾头支棱着三根呆毛。当他第七次尝试绕过传统算法时，沈初阳突然将父亲的钢笔拍在桌上："看看这个。"
泛黄的实验日志在紫外线灯下显出新字迹："给破解冗余的人：咖啡渍里的黄金分割。"温燃的耳骨钉突然反光，他抓起清洗剂泼向旧实验台。二十年前的咖啡渍在化学试剂下显形，竟构成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
"你们早知道了？"少年声音发颤。林暖将保温杯推过去，枸杞在浅褐茶汤里沉浮："父亲说，有些答案要等对的人来发现。"
晨雾中的梧桐大道还沾着夜露，林暖的帆布鞋踩碎一片金叶。扩建区的玻璃幕墙折射着朝阳，她看见温燃穿着规整的实验服站在老设备前，狼尾头难得梳得服帖。少年手中举着重新组装的除湿器，传统算法模块像勋章般镶在石墨烯涂层中央。
"这叫新古典主义科研。"他耳骨钉闪过银光，首播镜头扫过二十年前的咖啡渍图案。弹幕突然刷过层层叠叠的克莱因瓶，有个熟悉ID留言："叛逆期延迟了二十年。"——正是林青屿的论坛账号。
教务处新挂的锦旗还带着浆糊味，主任捧着枸杞保温杯感叹："当年你母亲在这写检查时，可没想过会收到粉丝来信。"他指着纸箱里五颜六色的信封，有个粉色信封上画着歪扭的克莱因瓶，落款是"被除湿剂拯救的美术生"。
林暖抱着信纸穿过星轨花园时，看见沈初阳正在教温燃调试怀表投影。晨光将三个影子投在新铺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极了当年父母实验日志里的手绘草稿。扩建区顶楼的时钟指向八点零七分，第七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观测窗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