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隧道渗出的积水漫过第13根轨道时，程屿在涂鸦墙找到了那朵荧光小黄花。
林雾的速写本摊在应急灯下，最新一页画着脱轨的车厢，车窗里飘出五线谱状的蒸汽——正是他三年前未完成的《逆向进行曲》。
1
市美术馆的玻璃穹顶在暴雨中裂成蛛网。
程屿攥着被雨浸皱的邀请函，看见林雾的画作前围着穿病号服的男人。那人抚摸画框的手背上留着针孔淤青，腕间却戴着程屿典当给医院的欧米茄海马。
"您儿子很有天赋。"林雾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程屿看见父亲佝偻着背，正用化疗后颤抖的手指点着画中吉他少年："这琴头缺了根弦..."
警报声突然炸响，暴雨冲垮了地下供电系统。在人群推搡中，程屿瞥见林雾被挤向安全通道，她手中的松节油瓶在地上泼出梵高《星月夜》的漩涡。
父亲的主治医师突然抓住他手腕："程先生，三年前那笔移植押金..."
2
2016年的暴雨夜在程屿眼前闪回。
他跪在琴行门口数硬币时，玻璃门映出林雾翻找垃圾桶的身影。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颜料管上贴着医疗缴费单，收款方是市立医院肿瘤科。
此刻地铁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程屿的球鞋踩碎了某支遗落的炭笔。
涂鸦墙上新增的向日葵朝着隧道深处倾斜，花瓣是用荧光涂料绘制的逃生箭头。他摸到墙壁裂缝里的速写纸片，背面是林雾的字迹："跟着琴声走。"
3
隧道深处传来吉他扫弦声，走调的旋律与程屿手机里加密文件完全一致。
那是他退赛后封存的demo，唯一拷贝存在林雾送的MP3里。积水漫过膝盖时，他看见脱轨车厢卡在通风井处，车窗内闪过熟悉的丁香紫衣角。
"大音乐家迟到了十七分钟。"林雾的声音混着回声。她坐在倾倒的座椅上，用口红在车窗绘制地铁线路图，每一站都标着他们曾逃课去写生的地名。
程屿的变调夹勾住她发梢，银链在黑暗中划出彗星轨迹。
4
手机蓝光映出座椅下的铁盒。
林雾的速写本突然被风吹开，泛黄的纸页间掉落手术同意书——签署日期正是程屿退赛那日，患者签名处是他父亲歪扭的字迹，而家属签字栏赫然写着林雾的名字。
"你拿奖学金给我爸做肝移植？"程屿的质问撞在隧道墙壁上。
林雾用炭笔在车窗续画向日葵，根茎处缠绕着医疗缴费单的纹样："当年你说艺术都是谎言，现在呢？"
通风井突然灌进暴雨，她的丁香紫连衣裙在狂风中绽成鸢尾花。
程屿扑过去时，三年前那罐颜料从她背包滚落，密封的玻璃瓶里漂浮着折叠的琴谱——正是他父亲手术当天被撕碎的那首《雨葵》。
5
救援队的探照灯刺破黑暗时，程屿正用吉他弦系住两人的手腕。
林雾的炭笔在车厢顶部画完最后一个星座，转头将变调夹卡在他衣领："当年你说要带我去找逆向行驶的地铁..."
隧道突然剧烈震颤，积水倒灌形成涡流。
在坠入深渊前的刹那，程屿看见涂鸦墙上的小黄花全部亮起，拼成父亲手术那天的日期。
林雾的速写本在漩涡中翻飞，最新一页浮现出泛光的歌词："还要多久才能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