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盐田泛起诡异的银光,新修的卤水渠表面漂浮着细密汞珠。阿礁的磁石剑柄渗出暗银色液滴,辽东寒铁竟与水银发生反应,蚀出蜿蜒的蛇形纹路。少年俯身查看闸门机关,青铜转轮缝隙间卡着威尼斯玻璃碎片——这是五日前遭遇的葡萄牙商船特有货品。
"潮汐粘滞如糖浆。"陆听雪铁伞尖刺入泛着金属光泽的滩涂,伞骨银铃随着地底异动发出黏稠的嗡鸣。她旋身劈向汞雾弥漫的卤水池,炸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镜面,"里斯本的炼金师,倒是把水银炼成了噬心毒。"
慕云深青竹丈量盐垛间距,残阳将他的身影拉作割裂汞雾的银刃。西南角盐垛突然液化,晶盐融成暗银流浆,在风中凝出葡萄牙盾徽纹样。他蘸取汞液轻嗅,蛇形纹路间渗出巴西箭毒的腥甜。
子夜涨潮时,海底传来镜面破碎般的脆响。阿礁踩着桐油浸泡的木屐潜入深渊,足底在礁石留下蜿蜒蜡痕。新建的导流渠底部,九具青铜蛇神像的獠牙滴落汞液,在海底织成银网。
"葡人的噬心阵!"陆听雪铁伞劈开汞网,伞面银铃震碎暗处的琉璃汞瓶。慕云深青竹挑开蛇神基座,露出内藏的锡汞合金机关,"用星盘测算潮压,汞毒改地脉——果阿的巫师倒成了海狼。"
深渊中突然腾起汞雾,改良的青铜蛇形舟群袭来。阿礁磁石剑引雷劈碎蛇舟,残骸中的十字架纹刺痛双目:"去岁壕镜澳渔民发狂,原是这些鬼祟伎俩!"
五更鼓响,三桅卡拉维尔帆船冲破晨雾。葡萄牙方济会修士立于舰首,手中水晶圣杯盛满流动水银:"教廷需要净化异端的火焰!"船首铜管突然喷射汞蒸汽,所过之处盐工瞳孔泛起银膜。
盐工们推着松木水车列阵,阿礁剑引雷电劈开毒瘴:"诸位可记得汪将军的'破瘴诀'?"三百磁石铲插入滩涂,卤水在阵法牵引下形成漩涡,将汞雾凝成液态反噬。
陆听雪铁伞旋成银月,伞面星图引动海底磁石阵。九道汞龙卷从深渊腾起,帆船在银浪反噬中化为朽木。慕云深踏浪跃上主舰,青竹贯穿圣杯:"回去告诉你们的教皇——"竹梢挑飞基督旗,"大明的盐粒能调和百味,也能洗净世间污浊!"
七日后,海底汞阵被硫磺岩永久封存。慕云深将沧渊剑沉入阵眼,剑身铭文在水银中重生:"潮为魂,汞作鉴。"陆听雪的铁伞悬于观潮塔顶,伞面星图与南斗辉映,在夜空勾连出璀璨汞纹。
惊蛰雷炸响时,新铸的盐田涤毒阁首次升起药烟。阿礁率盐工列阵滩头,磁石铲映着晨光宛如银蛇蜕皮。少年在盐垛旁立碑,晶盐凝成的碑文在朝霞中流转:"汞影噬心终有解,盐淬肝胆自生明。"
海风卷着老盐工遗留的药臼掠过盐田,臼底未碾碎的雄黄粉末随风飘散。海平线上,新的帆影刺破晨雾——盐工们握铲的手稳如药杵,眼中映着淬炼过的澄明,那是五千年医道滋养的文明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