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阁的冰棱在晨光中泛着浅金,蝶儿指尖着银剪边缘的蓝鹊羽纹。
端显儿斜倚在白虎皮交椅上,将骨哨在指间转出残影:"王妃只需当个聋哑的半个当家,这买卖可比你偷溜出府划算。"
"若王爷知晓山寨劫掠官道......"
"他更该担心东宫暗卫混在商队里。"端显儿突然将骨哨抵在蝶儿喉间,冰珠在她腰封上撞出细碎清响,"昨夜山下火把排的是七星阵,若非我派人引开禁军,此刻三王妃私会山匪的密折该送到御前了。"
蝶儿望着窗棂上未化的柔妃冰像,掌心疤痕被银剪硌得隐隐作痛。
翡翠正将墨狐裘的琉璃坠子塞进包袱,蓝鹊羽纹在狐毛间若隐若现——二十年前柔妃握着的,正是这枚坠子。
"成交。"蝶儿突然抓起案上松子糖扔进嘴里,甜腻在舌尖炸开时,她瞥见端显儿袖口露出的敕令符纸暗纹,竟与皇帝赐给刘皇后的凤印拓本分毫不差。
南凌风闯进来时撞翻了半人高的红珊瑚摆件,翡翠慌忙去扶,被他攥住手腕:"求王妃成全!"少年将军的银甲沾着晨露,竟单膝跪在满地碎珊瑚间,"末将愿卸甲归田,只要......"
"翡翠可是本宫用西域雪莲喂大的。"蝶儿故意将银剪在蓝鹊纹上重重一划,冰魄寒气瞬间漫过翡翠的鹅黄裙裾,"除非三更天能取来九十九颗东海鲛珠,否则......"
"奴婢愿意!"翡翠突然扯断颈间璎珞,玛瑙珠子滚落满地。
她耳尖红得滴血,却梗着脖子瞪南凌风:"但你得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不许纳妾,第二......"
端显儿噗嗤笑出声,腕间银铃震得冰珠簌簌作响:"好个泼辣丫头,倒比你家主子更有当家风范。"她突然抛来半块龙凤玉佩,"后山温泉藏着箱笼,拿这个去取鲛人泪。"
蝶儿望着翡翠飞奔而去的背影,突然将银剪拍在案上:"端大当家好算计,连我房里的丫鬟都摸得门清。"窗纸透进的雪光映着她颈间旧疤,二十年前产房冰裂声在骨哨震颤中若隐若现。
"戏弄够了吧?"她突然起身拽过墨狐裘,"本宫还要回府应付那位阎王爷呢。"翡翠抱着鎏金匣子撞进门,见蝶儿作势要走,急得将鲛珠洒了满地:"公主答应过的!"
南凌风的长枪横在门前,枪尖红缨缠着翡翠的翠玉禁步。
端显儿慢悠悠吹响骨哨,八个蒙面女卫瞬间架住南凌风:"送王妃从密道下山——记得把三王爷最爱的松子糖捎上。"
马车碾过冰层时,蝶儿摸到狐裘内袋藏着半卷血书。
琉璃坠子在颠簸中映出她疤痕蜿蜒的侧脸,蓝鹊羽纹与敕令符纸的暗纹重叠成柔妃临终前攥着的产婆衣角。
山脚下七星阵的火把灰烬里,半枚凤印拓本正在积雪下泛着猩红。
"公主,王爷若问起......"翡翠将鲛珠串成的面帘替她戴上。
蝶儿咬碎第三颗松子糖,甜腻盖过喉间冰魄寒气的刺痛:"就说我们去采雪莲治脸。"马车突然急停,墨狐裘扫落矮几上的鎏金香炉,二十年前产房的血腥气混着此刻的龙涎香,在她掌心的蓝鹊纹路上凝成霜花。
王府门前的石狮披着薄雪,蝶儿踩着翡翠后背下车时,正见两盏描金灯笼在檐角晃出涟漪般的光晕。
她将松子糖碎屑抹在墨狐裘滚边,甜腻气息裹着山间冰魄寒气,在龙涎香弥漫的庭院里撕开道细小裂缝。
"王妃采雪莲要采到山寨温泉去?"
玄铁重剑破开垂花门的珠帘,烈焰蟒纹箭袖扫落她发间雪粒。
蝶儿望着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忽然踮脚将半颗松子糖塞进他唇间:"王爷怎知臣妾没采着?"糖块在她齿间咬得脆响,"翡翠,把雪莲羹送去小厨房。"
翡翠抱着鎏金匣子抖如筛糠,首到烈焰摆手才踉跄逃开。
蝶儿指尖勾住他腰间丝绦,冷不防被攥住手腕按在廊柱上。
她颈间疤痕擦过对方袖口银线绣的龙鳞纹,冰得后腰琉璃禁步撞出一串清音。
"刘尚书参你纵容山匪劫道的折子..."烈焰忽然凑近她耳畔龙涎香最浓处,"倒比温泉蒸腾的雾气更早飘到御书房。"
蝶儿轻笑出声,腕间蓝鹊银镯顺势滑进他掌心:"臣妾分明是去寻王爷。"她突然拽开他襟前盘扣,露出锁骨处未消的牙印,"昨儿三更天说去查案,怎的今晨衣领沾着醉仙楼的胭脂?"
廊下冰棱坠在烈焰眉间,将怒意凝成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反手扣住那只作乱的手,却摸到墨狐裘内袋半卷血书的棱角。
蝶儿趁机贴面蹭过他下颌新冒的胡茬,发间雪莲香混着松子糖的甜,在两人鼻息间扯出细密蛛网。
"王爷不觉得该给臣妾看些诚意?"她突然拽着人往寝殿走,绣鞋故意踩碎廊下未扫的薄冰。
鎏金香炉腾起青烟时,烈焰剑眉己然蹙成山峦。
他按着蝶儿解他腰封的手,喉结在龙涎香里滚了滚:"王妃今日..."
"别动。"蝶儿突然板起脸,指尖挑开他雪色中衣。
烛火跃动在她眉间花钿上,将那道旧疤映成振翅欲飞的蝶,"上月在猎场被黑熊抓伤,王爷答应过要按时换药。"
窗外风雪忽急,吹得烛芯爆出朵灯花。
烈焰僵着身子任她查验,却见纤指在胸腹旧伤处流连,蓝鹊银镯时不时蹭过他心口。
蝶儿忽而戳了戳他肋骨:"这里为何鼓起来了?"
"王妃摸的是为夫的..."烈焰耳尖泛起薄红,话音却被突然贴近的芙蓉面打断。
蝶儿鼻尖几乎蹭到他喉结,温热呼吸裹着松子糖香扑在龙纹刺青上:"奇怪,怎的闻不到醉仙楼姑娘常用的苏合香?"
烛火在蝶儿睫羽下投出细碎金箔,她指尖顿在烈焰胸腹那道泛紫的抓痕上。
龙涎香裹着松子糖的甜腻在两人鼻息间胶着,窗外风雪卷起鎏金香炉的青烟,在蓝鹊银镯上凝成霜色。
"这痕迹..."蝶儿突然用指甲刮过紫痕边缘,在烛光下捻动指尖,"王爷莫要说又是臣妾梦魇时抓的?"
烈焰喉结滚动时牵动锁骨处的牙印,大掌覆住她作乱的手:"上月初七子时,王妃扯着本王衣襟说..."他故意将热气呵在她耳后旧疤处,"说柔妃冰像在哭。"
蝶儿瞳孔猛地收缩,腕间银镯撞上他心口蟠龙纹。
二十年前产房冰裂声突然在脑海炸响,那夜她确实攥着烈焰衣襟惊醒,但分明记得自己指尖抵着的是他右肩箭伤。
窗纸被风雪拍打出声响,她突然揪住他中衣前襟扯向烛台。
"初七夜里你宿在书房!"蝶儿盯着紫痕边缘淡青的草药残渍,这是太医院独门金疮药的痕迹,"这伤是两日前的新伤,你当臣妾嗅不出三七与冰片的配比换了方子?"
烈焰眉峰微动,任由中衣滑落腰间。
烛火将他胸腹肌理镀上蜜色,那道横亘肋骨的旧疤旁,紫痕竟泛着诡异的珠光。
蝶儿突然凑近轻嗅,发间雪莲香混着松子糖的气息拂过伤痕,烈焰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王妃这般..."他嗓音暗哑地扣住她后颈,拇指无意识她颈间疤痕,"倒像在查验犯人。"
蝶儿挣开桎梏退坐床沿,蓝鹊银镯在锦被上刮出凌乱纹路。
她望着掌心被银剪硌出的月牙痕,突然冷笑:"王爷不如说是哪位红颜的蔻丹划的?"窗缝漏进的雪粒落在她眉间花钿,凝成冰晶的泪滴状。
烈焰忽然低笑出声,蟒纹箭袖扫落床边玉钩纱帐。
他擒住蝶儿脚踝将人拖近,龙涎香瞬间淹没了雪莲气息:"吃味了?"指尖勾开她颈间墨狐裘系带,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月牙疤,"去年秋猎你惊马时咬的,可比这紫痕深得多。"
锦缎撕裂声混着翡翠在外间打翻茶盏的脆响,蝶儿抬脚踹在他未愈的箭伤处:"王爷不如解释为何要假装受伤..."话音未落己被翻身压在鸳鸯枕上,烈焰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她腰间琉璃禁步,凉得她后腰旧疤泛起细栗。
"王妃这般刁蛮..."他齿尖磨过她耳垂上的蓝鹊银坠,"倒让为夫想起..."
"王爷!
王妃!"家丁颤抖的通报声穿透风雪,"有位...有位公子在角门求见王妃。"
寝殿霎时静得能听见烛泪坠落的声响。
蝶儿清晰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人骤然绷紧,烈焰眼底未散的瞬间凝成寒冰。
她指尖还勾着他散开的盘龙腰封,此刻却被攥住手腕按在枕畔,力道大得蓝鹊银镯深陷皮肉。
"什么样的公子?"烈焰声音似檐下冰棱,目光却锁着蝶儿每一丝表情。
"戴着斗篷看不清面容,只说...说王妃欠他九十九颗东海鲛珠。"
蝶儿瞳孔猛地收缩,翡翠在温泉捧着鎏金匣子的画面闪过脑海。
她突然抬膝顶在烈焰腰侧,趁他吃痛翻身抓起墨狐裘:"不过是前日当铺的..."
玄铁重剑破空钉入门框,剑穗缠着的半块龙凤玉佩正撞进她视线。
烈焰裸着上身下榻,胸前紫痕在烛火中流转珠光:"王妃的当铺生意,做到山寨温泉去了?"他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封,蟠龙纹玉扣咬合时发出金石之音。
蝶儿尚未开口,忽觉天旋地转。
烈焰将她打横抱起,墨狐裘如夜色裹住两人。
他赤足踏过满地碎瓷,鎏金门环撞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本王倒要看看,什么鲛珠值得夜闯王府。"
穿过游廊时风雪正急,描金灯笼在烈焰肩头晃出血色光晕。
蝶儿缩在他怀中望着回廊梁柱上未化的冰凌,二十年前产婆袖口的敕令符纸暗纹突然与灯笼花纹重叠。
她指尖无意识他心口紫痕,惊觉那珠光竟与温泉洞中的鲛人泪如出一辙。
角门石阶积着新雪,戴斗篷的男子闻声转身。
烈焰突然收紧臂弯,蝶儿颈间旧疤蹭过他下颌,疼得轻嘶一声。
那人慌忙跪倒,斗篷滑落露出银甲残片——正是清晨山寨中跪碎珊瑚的南凌风。
"末将..."年轻将军的嗓音裹着山风凛冽,额前碎发结着冰碴,"来送王妃落在温泉的..."
烈焰忽然轻笑出声,震得怀中人耳膜发痛。
他抬脚碾过石阶未扫的积雪,龙纹皂靴踏碎冰面时发出骨骼断裂般的脆响:"南将军的银甲,倒是比东宫暗卫的软甲更衬雪色。"
蝶儿感觉揽在腰间的手掌骤然收紧,勒得墨狐裘银线刺绣陷入皮肉。
她望着南凌风战甲边缘未干的血渍,突然想起端显儿袖中的敕令符纸——那暗纹正与刘皇后凤印拓本重叠成柔妃冰像的眼尾纹路。
风雪卷起角门悬着的残破灯笼,在三人之间划出昏黄光带。
南凌风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怀中露出一角鎏金匣子的边缘,九十九颗鲛珠在匣缝间流转着与烈焰胸前紫痕相同的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