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头灯笼投下的光晕里,马车铜铃撞碎满地月光。
蝶儿缩在狐裘里舔唇角的糖霜,忽觉欧阳烈焰按在耳后旧疤的指尖烫得异常。
护甲擦过烟罗裂帛的声响像极了幼时撕扯药包的动静,她正待开口,却见心儿捧着鎏金暖炉掀帘进来。
"奴婢给王爷添炭。"小婢女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似的暗影,托盘上的金丝缠枝纹竟与柔妃妆奁里的骨簪分毫不差。
蝶儿猛地攥住心儿欲缩回的腕子:"这双绣金丝履,上月还收在翡翠的樟木箱底。"腕间银镯撞出清脆声响,惊得车辕处白管家袖口的并蒂莲暗纹颤了颤。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正照见婢女领口胭脂红——那分明是北厢侧妃院里独有的茜草染。
欧阳烈焰护甲扣住蝶儿肩头时,玄铁冷意激得她胎记泛起暗红:"爱妃莫要为难下人。"话音未落,车外忽传来采莲船飘渺的调子,词句竟与晨间福嬷嬷熬安神汤时哼的《子夜歌》七分相似。
"王爷还要装糊涂到几时?"蝶儿甩开狐裘露出烟罗裂口,金线断处恰与当年龙公子撕毁的婚书缺口吻合。
她指尖戳向心儿腰间玉佩,"北厢三位姐姐的鸳鸯佩,何时轮到洒扫婢女贴身佩戴?"
白管家突然勒紧缰绳,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玉佩碎裂般的脆响。
心儿扑通跪地时,发间银簪挑落的帷幄露出桥下流水——方才还清可见底的河水,此刻竟泛着与柔妃血衣同色的胭脂红。
"三位侧妃...悬梁了。"心儿颤抖的尾音惊起对岸寒鸦,扑棱棱掠过王府角门石狮子的霜鬓。
蝶儿耳后旧疤骤然刺痛,恍惚看见二十年前产房里染血的麦芽糖罐滚过眼前。
欧阳烈焰突然捏碎掌中核桃,果壳裂成与长椅暗格里玉如意相同的纹路:"不过是争宠的把戏。"他撩开车帘时,玄甲卫佩剑映出北厢檐角晃动的白绫,月光给三道纤影镀上当年柔妃悬在朱雀梁上的轮廓。
穿堂风卷着算盘珠碰撞声袭来,蝶儿踩着满地碎玉抓住王爷袖摆:"当年母妃宫里也有三个悬梁的宫女,第二日就封了贵人!"她发间步摇缠住对方护甲金丝,扯落的珍珠滚进车辙印,恰与龙公子当年遗落的东珠缀成一线。
白管家突然轻咳,袖口并蒂莲沾了灯笼昏黄,花纹竟与慈安寺孔明灯上的貔貅暗纹重叠。
蝶儿瞳孔骤缩——那分明是福嬷嬷今晨熬药时,袖口沾染的朱砂印形状。
"爱妃且看场好戏。"欧阳烈焰揽着她跃下马车,玄色大氅扫过石阶薄霜,惊起守夜人灯笼里三两点火星。
北厢雕花门内,三道白绫悬着的金缕鞋正对镜台,菱花镜里映出的却不是人脸,而是三盏绘着欧阳家徽的孔明灯。
蝶儿胎记突然灼痛,恍惚见二十年前产房烛火化作如今悬梁红烛。
欧阳烈焰指尖糖霜抹过她颤抖的唇:"这三个替身,怎及爱妃耳后朱砂有趣?"他护甲暗格玉如意渗出暗红,与对岸采莲船忽明忽暗的灯笼遥相呼应。
白管家袖中银丝悄然缠上白绫时,桥下流水忽然漫过青石板,将三双绣鞋浸成当年柔妃难产时染血的绸袜颜色。
蝶儿嗅到王爷衣襟残留的安神汤苦味里,混着与孔明灯焦灰同源的檀香。
"王爷真要救?"她故意踩碎廊下玉兰,花瓣汁液染脏了心儿新绣的鞋面。
暗处玄甲卫佩剑出鞘三寸,寒光恰照亮白管家袖口暗纹——那并蒂莲的藕节处,分明刻着柔妃小印独有的凤尾纹。
欧阳烈焰突然轻笑,护甲扣住的白绫应声而裂。
三个金丝雀似的侧妃坠落时,发间珠翠撞出当年龙公子玉佩碎裂的声响。
蝶儿咬破糖霜未净的唇角,尝到与玉如意渗出暗红同味的铁锈腥甜。
穿堂风卷着慈安寺钟声掠过,白管家整理袖口时,并蒂莲花纹在灯笼下泛起诡异朱砂色。
对岸采莲船忽地熄了灯,三盏孔明灯却飘过王府飞檐,灯影投在青砖地上,恰似三个女人扑跪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