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腐肉的气息。
维克多坐在候诊室第三排塑料椅上,看着怀里昏迷的浣熊。它断肢处的纱布正在渗血,在雪白西装面料上晕开淡粉色痕迹。电子钟显示凌晨1:47,柜台后穿粉色制服的女孩己经偷偷瞥了他十七次。
"先生,您的..."女孩声音突然卡住,瞳孔微微放大。
维克多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发现西装内袋露出半截解剖刀鞘。金属表面反射的冷光在女孩脸上划出一道颤动的银线。
"宠物美容工具。"他用指节将刀鞘推回暗袋,抬头时换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我的浣熊需要截肢吗?"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穿脏污围裙的棕发女孩抱着浑身是血的拉布拉多犬冲进来,发间银铃铛发出细碎的清响。
"救救它!那些混蛋用摩托车..."她的哭喊在看清维克多面容的瞬间戛然而止。
维克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个女孩的眼睛——灰绿色虹膜边缘泛着琥珀色光晕,与记忆深处那双眼睛完美重叠——十五年前没有逃出被汽油烧毁的仓库里的那双眼睛。
"莉莉?"他脱口而出。
女孩怔了一下?疑惑的看着维克多,但维克多只感觉候诊室的白炽灯管突然开始嗡鸣,在某个特定频率上与银铃铛的余音共振。西装内袋的解剖刀在发烫,那些被封存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罐正在行李箱中沸腾。
诊疗室的门开了。兽医举着X光片走出来,视线在三人之间逡巡:"杰西卡?你的狗怎么了?"
铃铛声再次响起。被称作杰西卡的女孩擦着维克多膝头经过时,一缕金盏花的香气混着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他的视网膜上开始自动分析:身高163cm,左手中指第二关节有持笔茧,围裙口袋露出半包万宝路香烟。
以及,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烫伤疤痕。
"患者需要立即手术。"维克多突然起身,浣熊的血滴在仿大理石地砖上,"请准备两套无菌服,我来当助手。"
兽医像看疯子般瞪着他:"先生,虽然很感谢您救助动物,但..."
"股动脉破裂,血小板计数低于危险值。"他掀开拉布拉多犬腹部的止血绷带,"你们库存犬血不多吧,最多支撑西十分钟手术,而最近的血液配送需要一小时。"指尖划过犬牙交错的伤口,"摩托车排气管烫伤,伤口深度3cm,己经感染破伤风杆菌。"
兽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在杰西卡含泪的眼睛和拉布拉多抽搐的腹部间来回跳动。手术室电子钟发出刺耳的报时声,凌晨两点整。
"手套柜最下层有两套无菌服。"兽医扯开消毒包的动作扯碎了沉默,"你主刀,我输血。"
维克多解开西装纽扣时,解剖刀鞘与金属扣相撞发出轻响。当他套上淡蓝色手术服,那些褶皱立刻被肌肉记忆抚平成第二层皮肤。杰西卡蜷缩在观察窗边,发间银铃随着颤抖发出濒死鸟雀般的哀鸣。
"静脉通路建立完毕。"兽医将血袋挂在支架上。
维克多的镊子探入伤口时,拉布拉多突然剧烈挣扎。沾着浣熊血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他轻轻地哼起"莉莉生前常唱的曲调。狗的眼睑渐渐低垂,监测仪心率趋于平稳。
"七号弧形针。"他摊开手掌,仿佛早己熟悉这间手术室每件工具的摆放角度。当兽医把缝合针拍在他掌心时,两人同时愣住——那确实是七号针。
三小时十七分钟后,维克多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他摘下面罩深呼吸,嗅到杰西卡不知何时站在身旁递咖啡的气息。她食指贴着杯壁测温的小动作让他太阳穴刺痛,二十年前给他递退烧药时也是这样试探温度。
"你救活了查理。"杰西卡把咖啡强塞进他沾着血痂的掌心,"它去年为保护我被..."
“等下再说,我先得处理下这个小可爱”,维克多将咖啡放到一旁,将受伤的浣熊放在手术台上,“还有纱布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