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咱们倒要看看,谁能压住这个理!”
萧敬山铿锵有声,一句话说得围观群众热血沸腾,连民兵们都有几人脸色变了变。
彭建川摆摆手,压下场面,道:“都别吵了,回去再说。”
众人随即被带到公社驻地的民兵连办公室,才刚安顿下,还未开口,一辆“解放”牌越野车便驶进了院子。
“来了!”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车门一开,率先下来的正是公社主任赵建国,穿着军绿呢大衣,神色严肃。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五十多岁年纪,戴副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正是县里的审查科干部赵文德,传说是马德发的亲戚。
赵建国一进屋,便道:“彭连长,怎么回事?怎么把粮站和大队的都抓来了?”
彭建川立正:“赵主任,双方在县粮站门口动了手,群众围了三圈,不处理不行。”
“闹事的人谁带头?”赵文德瞥了一眼众人,语气冷淡。
马德发立刻扑上去,哭丧着脸:“赵主任,赵科长!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萧敬山带人围攻粮站,打我、打文斌,还要抢粮袋子,说我们吃拿卡要……”
“我们哪敢啊!这不都是为了国家征粮任务吗?多收一点不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何文斌捂着脸,语气带着哭腔,“赵科长,我可是按规矩来的啊,没想到他们三里屯这么不讲理!”
“胡说八道!”赵二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们明明张嘴就要票子,要烟,还说不给就扣粮!”
“够了!”赵文德冷冷一喝,眼神带着几分威压,“闹归闹,国家征粮任务不能误,萧同志,你们不愿配合,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萧敬山盯着他看了几秒,冷笑一声:“赵科长说得真漂亮,一开口就给我们扣上帽子,说我们不配合国家征粮。可我想问一句——你说的这些‘配合’,是不是指要票子,要好处?是不是指粮站干部随便一句‘水分超标’就能卡我们三里屯一车粮?”
他话锋一转,声调骤然拔高:“咱是农村人,不识几个字,可我们知道啥叫良心,啥叫公道!干粮晒得发白,你们却说水分重,不交‘润笔费’就给评不合格——赵科长你说这是不是配合?”
赵文德一时被问住,脸色涨红:“你、你说话注意点!小小大队长也敢顶撞干部?”
“干部?”萧敬山首视他,“我尊重真正为人民干事的干部,但我不怕当官的亲戚、狐假虎威的蛀虫!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包庇你亲戚的?”
这句话如石入湖心,登时引起哗然。
赵建国皱起眉头:“敬山,有话好好说。”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萧敬山望向赵建国,“赵主任,这几年三里屯年年交粮,不打折扣,可次次都得拿出几条烟、几张票子才能过关。我们不说,是顾全大局,可这些人把老百姓当肥羊割,谁来管?”
“你说何文斌,他们连粮食都不摸就能说‘不合格’,是本事大,还是后门硬?今天马站长睁眼说瞎话,明明先说货色不错,转头就和他侄子唱双簧,你说这是为国家征粮,还是为家里捞油水?”
围观群众听得振奋,有人大声附和:“对,说得对!粮站卡咱好多年了!”
“俺家去年晒干的谷子都被说水分重,最后还得拿出个肉票才放行!”
赵文德脸色变得青紫,怒吼:“你们这是煽动群众闹事,是扰乱秩序!”
“那好!”萧敬山大手一挥,“赵主任,我现在正式申请,组织三里屯村民写联名信,我们上交公社,要求彻查县粮站吃拿卡要问题,公开审查何文斌与马德发的工作行为。如果公社不查,我们就送到县里,再不行,送到地区去!”
“对,咱不怕!”赵二虎站起身,“俺们三里屯人穷点不要紧,不能让他们老这么吃人不吐骨头!”
“对!俺也签字!”
“我家去年交的麦子也被挑刺了,我要说话!”
屋外的社员越聚越多,气氛高涨,不少人己经在找纸笔准备签名。
赵文德被堵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你们、你们这是在搞破坏,谁组织的,谁负责!”
“我组织的!”萧敬山毫不避讳,“要抓我就抓我,这年头要是不敢说实话,那还有什么盼头?”
赵建国终于开口,沉声道:“好了!都冷静点!”这事既然闹到这份上,我赵建国不能当没看见。”
他话锋一转,看向赵文德:“赵科长,我敬你是上级干部,但这粮站要是真出了问题,咱也不能偏袒。我提议,明天上午在三里屯大队召开群众评议大会,邀请县纪委、社员代表到场,现场清点本次送交物资,听听群众的意见,公开给个说法。”
赵文德嘴角抽搐了两下,一屁股瘫坐在木椅上,呆呆地看着眼前众人,只觉天都塌了。
马德发哆嗦着嘴唇:“赵科长……咱这事,是不是还能挽回?”
“闭嘴!”赵文德低吼。
萧敬山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公社是咱老百姓的根,不是你们这些‘关系户’的提款机。你们怕了吧?可别以为老百姓永远不敢说话。”
“这事……必须从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