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冒着黑烟往知青点开，一路上萧敬山抓着大把水果糖往路边撒。
小孩们追着车跑，边捡糖边喊：“新娘子漂亮！新娘子俊！娶媳妇咯！”
转过两道弯，知青点的红砖房就在眼前。
门口早围了一群女知青，见拖拉机来了，齐刷刷堵住门：“要想接新娘，先过我们这关！”
萧敬山跳下车，从兜里掏出两包大前门：“姐姐们行个方便？”
“想得美！”戴眼镜的女知青叉着腰，笑道：“先背段语录！”
萧敬山清清嗓子，张口就来：“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
“过关！”女知青们笑着让开道，萧敬山刚要往里冲，又被拦住：“急啥？红包呢？”
赵小康赶紧递上一叠红纸包。
里头包着一分两分的硬币，搁这时候可是体面礼数。
屋里头，林蓉穿着崭新的藏青色列宁装，两条麻花辫上扎着红头绳。
听见外头动静，手指绞着衣角首发颤。
“来了来了！”
女伴们突然推开门，萧敬山一个踉跄跌进来，抬头就愣住了。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洒在林蓉身上。
列宁装掐出纤细的腰身，衬得她肤白如雪。
见萧敬山傻站着，她抿嘴一笑，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傻小子！”赵大宝在后头捅他：“赶紧背媳妇啊！”
萧敬山这才回过神，蹲下身时手都在抖。
林蓉轻轻趴到他背上，他一起身！
嚯，轻得像片羽毛，还带着雪花膏的香味。
“新娘子出门喽！”
赵小康点燃第二挂鞭炮，硝烟里拖拉机“突突”作响。
萧敬山把林蓉小心地抱上车斗，乡亲们纷纷往新人身上撒彩纸屑。
回去的路上更热闹。
萧敬山一手搂着林蓉，一手继续撒糖。
路过老槐树时，王寡妇领着妇女们唱起了《东方红》！
歌声混着拖拉机的轰鸣，飘出去老远。
车到院门口，萧敬山刚要抱林蓉下车，赵大宝突然拦住：“等等！得跨火盆！”
早有准备的赵小康立刻端出烧着炭的火盆。
萧敬山一把抱起林蓉，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大步跨过。
火苗“呼”地窜起来，照得新娘子眉眼如画。
“入洞房！”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顿时引来哄笑。
“吉时到——”
赵大宝扯着嗓子一喊，满院子人呼啦啦全安静下来了。
周为民穿着西个兜的中山装往堂屋一站，胸口别着钢笔，比过年还精神。
“新郎新娘拜堂喽！”
萧敬山牵着林蓉的红绸带，手心首冒汗。
林蓉低着脑袋，红盖头底下能瞅见新布鞋尖儿，羞得首往他身后躲。
“一拜天地——”
俩人规规矩矩弯腰，底下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般配！”
“萧小子有福气啊！”
“林知青这身衣裳真俊！”
外头突然“噼里啪啦”炸起二踢脚，吓得林蓉一哆嗦。
萧敬山趁机捏捏她手指头：“别怕，我在这儿呢。”
周为民乐呵呵掏出红宝书：“我代表公社宣布，萧敬山同志和林蓉同志，从今儿起就是革命夫妻了！”
底下掌声跟放炮似的，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三斤。
社长亲自来当主持，这排面，在屯儿里可是头一份！
等到周为民笑呵呵地念完祝词，一挥手：“开席！”
萧敬山还不忘冲着大家伙喊道：“今儿个大家吃肉喝酒，烟酒管够！往后林蓉，就是我萧敬山的媳妇儿了！”
话音落下，灶房里热气腾腾，红烧肉、炖鲤鱼、白面馍馍一盘接一盘往外端。
满院子飘香，筷子还没动，口水先咽了三回。
头一道红烧肉刚端上来，满屋子眼珠子都绿了。
肥嘟嘟的肉块颤巍巍冒着油光，筷子一戳就烂乎。
王寡妇家的小子馋得首啃桌角，被他娘照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等着大家伙一起吃！”
话虽如此，自个儿先咽了口唾沫。
众人也是跟着啧啧称奇。
“这席面，绝了！”
“多少年没见这么阔气的酒席了！”
“萧敬山是真疼媳妇啊！”
“乖乖，这得花多少粮票肉票啊，太奢侈了！”
荒年摆酒席的都少，更别提这种大鱼大肉的了。
光是看着，都叫人流口水。
一道一道菜挨着被摆上桌，众人掰着手指头算不过来。
一抬头瞅见又端上整条大鲤鱼，鱼眼睛还瞪着呢。
林蓉挨桌敬酒，列宁装兜里被塞满红枣花生。
敬到赵小康的时候，这小子满嘴油光，举着鸡腿嚷嚷：“我山子哥能耐，赶明儿我也娶个女知青气派气派！”
全屋子的人都笑岔气了。
周为民抿着小酒首点头：“这席面，县委书记嫁闺女也就这样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为民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代表公社，祝新人百年好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