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路，林晓雯撑着油纸伞站在龙泉窑瓷器特展的巨幅海报前。海报上的青瓷梅瓶在闪光灯下泛着秘色光泽，瓶身缠枝莲纹间隐约可见凤凰尾羽——与祠堂暗格里的碎瓷纹路完全吻合。
展厅空调打得极低，她借着整理旗袍盘扣的动作，将微型相机对准展柜。当镜头聚焦梅瓶底足时，监控屏幕忽然闪过雪花点，展柜玻璃内侧竟浮现出淡金色的星宿图。
"女士需要讲解服务吗？"
穿唐装的讲解员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刻着三足金乌。林晓雯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翡翠扳指，戒面阴刻的蝙蝠纹样与冷链公司文件上的水印如出一辙。
刚要开口，展厅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此起彼伏的惊叫中，她听见展柜滑轨细微的摩擦声。手机电筒照亮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时，那尊梅瓶己经消失不见，展台上只余几片湿漉漉的梧桐叶。
穿过安全通道的瞬间，浓烈的线香气味扑面而来。林晓雯贴着消防门缝隙望去，三个黑衣人正将梅瓶装进檀木箱。为首的男子从怀中掏出青铜铃铎轻摇，铃声竟与祠堂檐角的法器同频共振。
暴雨如注。跟踪运输车至城南老巷时，林晓雯的绣鞋己经浸透雨水。车轮轧过青砖的声响突然消失在某座茶楼后院，她抬头望见匾额上"听雨轩"三个描金大字，瓦当滴落的雨水在石阶上汇成凤凰尾羽的形状。
二楼雅间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林晓雯攀着排水管向上，舌尖尝到铁锈味的雨水。雕花窗棂内，梅瓶被安放在紫檀供桌上，瓶口缓缓倾泻出的不是酒液，而是暗红色的粘稠物质。
"七月十五快到了。"
沙哑的男声让她浑身血液凝固。副市长秘书正在用银针蘸取瓶中药液，针尖垂落的血珠在地砖上绘出星宿符号。当他转动供桌下的机关，整面东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往生牌位。
牌位上的金漆字在烛光中跳动。林晓雯数到第七个时呼吸骤停——那个写着"慈安"的法名下方，赫然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供桌突然震颤，梅瓶底足弹开暗格，飘落的纸张上印着二十年前的儿童疫苗接种记录。
后院传来犬吠。她闪身躲进博古架后的阴影，看见副市长夫人正在焚化丝帕。跃动的火苗舔舐帕角残存的凤凰纹，灰烬落进青瓷香炉时突然爆出幽蓝火星。香炉肚腹上的镂空花纹里，半枚带血的银锁正在轻轻晃动。
暴雨砸在天井的芭蕉叶上。林晓雯跟着运输车留下的水痕摸到地下密室，二十个青瓷坛在幽绿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当她触碰某个绘有缠枝莲纹的瓷坛时，坛身突然裂开细纹，涌出的不是骨灰而是发黄的诊断书。
"没想到林小姐也喜欢夜探私宅。"
副市长夫人的声音带着焚香后的慵懒。林晓雯转身时珍珠项链突然断裂，滚落的珠子在地面弹跳成北斗七星阵。最后一颗珍珠撞开暗门机关时，她看见了整面瓷片拼贴墙——那些带着泥垢的碎瓷，正拼凑出墨园祠堂的平面图。
暗室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林晓雯攥着碎瓷片划破掌心，血珠坠地的轨迹竟与运输路线完全重合。当她撞开绘着钟馗捉鬼图的屏风，水晶棺里沉睡的少女令她肝胆俱裂——那分明是她十八岁时的模样，颈后七星痣的位置插着银针。
暴雨声中混入经文吟诵。林晓雯掀开水晶棺内的绸缎，发现底下压着染血的丝绸襁褓。当她将襁褓残片贴近怀中的青铜钥匙，整座密室突然震颤，墙缝里渗出带着朱砂味的雾气。
茶楼外突然警笛大作。林晓雯抱着襁褓残片跃窗而出，瓦当在她掌心留下深深血痕。巷口的路灯下，穿素色旗袍的少女正在焚烧纸钱，跃动的火苗里浮现冷链公司董事会的合影。当她想靠近辨认时，燃烧的灰烬突然聚合成副市长年轻时的面容。
墨园祠堂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林晓雯翻墙时被铁蒺藜勾住发髻，青铜簪子坠地的脆响惊动了守祠人。当她躲进送子观音佛龛，发现佛像手中的婴孩不知何时调换了方向——原本朝外的面孔转向内侧，后脑勺刻着冷链公司的蝙蝠钢印。
佛堂地窖堆着发霉的戏服。林晓雯在衣箱夹层找到半本残破的戏折子，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黑白剧照——副市长夫妇年轻时合演《游园惊梦》，杜丽娘的水袖上绣着与冷链徽章相同的三足金乌。
暗渠的水声突然变调。她循声摸到枯井边，井栏上新增的抓痕还沾着朱砂。当怀中的襁褓残片触到井水，漂浮的试管残骸突然聚合脸形状，眉眼与被拐儿童画像完全重叠。
"第三个孩子在冷库......"
气若游丝的呼唤从井底传来。林晓雯正要探头查看，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银针。副市长夫人哼着《牡丹亭》的曲调，针尖游走的轨迹与她颈后的七星痣完美重合。
祠堂方向火光冲天。林晓雯趁机将青铜钥匙刺入对方掌心，听见皮肉灼烧的滋滋声。挣脱钳制的瞬间，她看见梅瓶从燃烧的梁柱间坠落，瓶身碎片里飞出二十张生辰帖，每张红纸背面都印着带指纹的疫苗接种记录。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污。林晓雯攥着染血的襁褓残片奔向码头，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当渡轮汽笛划破雨幕，她摸到残片夹层里的硬物——半枚带齿痕的银锁，匙齿形状与冷链公司保险库密钥完全一致。
江面突然升起浓雾。林晓雯在甲板角落发现个青瓷坛，坛口封泥上按着孩童的手印。当她砸开坛子，涌出的不是骨灰而是发黑的乳牙，最底层的红绸裹着张泛黄的字条："甲戌年七月十五子时，慈安堂三婴送往西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