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嘟囔，马尾辫扫过顾凛的西装，“不用被这么多人盯着，想吃辣条就吃，想逃学就逃。”
顾晨的手顿在她发顶，顾凛推眼镜的动作僵了僵。兄妹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然。
“反话倒说得挺顺。”
顾凛捏了捏她的脸颊，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又无奈，“再胡说，明天就让你去工地搬砖。”
“去就去！”
顾念梗着脖子，心里却酸酸的。她想起苏糖被苏川揉脑袋时咯咯的笑声，想起苏泽攥着暖手宝的模样，又想起自家老宅里，那套永远没人动过的儿童餐具。
半夜，月光爬上雕花窗台。顾念盯着手机里苏糖发的照片——三十多个表哥挤在厨房，为了谁给她煎鸡蛋吵得面红耳赤。
她咬着嘴唇，悄悄把漫画书、橘子糖塞进书包，在床头留了张字条：“我去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了，别找我！”
心跳快得像擂鼓，她翻过院墙的瞬间，听见顾凛房间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响。顾念咧嘴一笑，踩着月光狂奔，蓝紫色的发绳在风里飘成自由的弧度。
她没看见，二楼的窗帘后，顾凛握着她最爱的草莓牛奶，指节泛白；也没看见，顾晨己经打开电脑，追踪软件的光标在地图上闪烁。
“小没良心的。”
顾凛对着空气嘟囔，声音里却满是宠溺，“这次，哥哥们让你跑远些。”
俩年后。
高考结束那天，陆骁阳在校门口堵住苏糖时，晚霞正把她的马尾辫染成蜜糖色。他攥着皱巴巴的情书，喉结滚动得厉害："苏糖，我喜欢你，从高一军训你把中暑的我扶到树荫下就开始了。"
苏糖的睫毛轻轻颤动，橘子糖的甜香混着少年的紧张气息。她刚要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陆骁阳回头的瞬间，看见失控的货车正冲向苏糖，而她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出去。
世界在那一刻慢下来。苏糖被撞飞的身影像片脆弱的落叶，工装裤口袋里散落的橘子糖在柏油路上弹跳，划出刺眼的弧线。陆骁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他冲过去时，苏川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糖糖！"
岚影小区的桂花突然全部凋零，数亿人涌来时带起的风掀翻了路边的广告牌。苏泽的轮椅撞在花坛上，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不可能......糖糖说好要考医学院......"他剧烈咳嗽，输液管里的血珠随着颤抖上下晃动。
顾凛的金丝眼镜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状。他抓住肇事司机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顾晨跪在苏糖身边，颤抖的手怎么也捂不住她嘴角的血："糖糖，醒醒，我给你带了草莓牛奶.....！”
林小夏的蓝紫色挑染沾满灰尘，她疯狂敲击手机："我黑进医院系统！调最好的医生！"林砚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西装内袋里给苏泽的治疗方案被冷汗浸透，此刻却显得那么讽刺。
陆骁阳抱着逐渐冰冷的苏糖，感觉世界崩塌了。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替他挡住父亲皮带的夜晚，他们在图书馆偷画对方的模样，还有她总说"等你不再害怕，我们就去看海"。他的眼泪砸在她校服上，染出深色的痕迹："我不怕了，你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苏守诚扛着锄头的手在发抖，陈素珍瘫坐在地，手里还攥着给女儿织到一半的围巾。苏川的螺丝刀掉在地上，他跪在苏糖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堂哥的挖土机还没带你去兜风......"
顾念抱着苏糖送她的橘子糖纸，突然冲向马路。顾凛和顾晨脸色大变，追上去时听见她哭喊："我不要当黑客女王了！我要糖糖姐姐回来！"
陆骁阳的父母赶到时，看到的是儿子抱着尸体不肯松手的模样。沈若璃想说"注意陆家形象"，却在看到儿子通红的眼睛时，第一次说不出话。陆承钧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终只是默默脱下西装，盖住苏糖染血的校服。
岚影小区的灯光彻夜未熄。苏泽把自己锁在房间，电脑里循环播放着妹妹的笑声。林小夏疯狂攻击所有交通监控，想找出哪怕一秒的奇迹。顾凛的手机屏幕亮了整夜，置顶对话框停在苏糖最后的消息："等我高考完，给你们做橘子糖蛋糕！"
陆骁阳在苏糖的葬礼上，把橘子糖撒向天空。风卷起糖纸，落在苏川准备的挖土机模型上，落在苏泽再也无法送出的暖手宝上，落在顾念偷偷藏起的漫画书上。他跪在墓碑前，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小太阳，这次换我来等你。"
三个月后，陆骁阳退学了。他消失前给顾晨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如果有天，我在游戏里看见扎马尾的女孩，一定是她回来找我了。"
而此刻的岚影小区，苏川的工装裤口袋依旧塞满橘子糖，苏泽的轮椅旁摆着妹妹的照片，顾念每天都会在楼下桂花树下，等那个永远不会再来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