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梅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熟练地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望着前方,车子朝着她家的方向缓缓行驶。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汽车发动机轻微的嗡嗡声。
柳贝尔蜷缩在后座角落,玻璃窗上倒映着她苍白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沈蓉坐在后座,不自在地瞅着柳贝尔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担忧。她微微前倾身子,轻声问道:“贝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开心呀?”
沈蓉侧过身时,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轻轻摇晃,那是结婚十周年时刘春梅送的礼物,此刻却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冷光。她伸手想去触碰女儿,半空中又僵住,指尖悬在离柳贝尔发梢半寸的位置。
柳贝尔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幼鸟。她猛地扑进沈蓉怀里,温热的泪水透过针织衫渗进母亲的皮肤:“妈妈,我都知道。爸爸太过分了,二十多年来,您太委屈了!呜呜呜……”
哽咽声在狭小车厢里回荡,震得刘春梅踩油门的脚微微发颤。
沈蓉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泛青的嘴唇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心里猛地一震,惊讶不己。贝尔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又疼又急。
她忙轻轻抚摸着贝尔的背脊,动作轻柔而舒缓,柔声说道:“贝尔,别伤心。妈这辈子能有你,就是最幸福、最开心的妈妈。你就是妈妈的骄傲,是妈妈生活的动力呀。”沈蓉的眼眶也微微泛红,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疼爱与安慰。
“贝尔,你是个懂事坚强的孩子。别哭了,你一哭,你妈妈和阿姨都想哭了。阿姨今天提交了离婚申请,本来心情就有些复杂,你再这么一哭,惹得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刘春梅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红灯,指腹无意识地着方向盘,声音沙哑地说道。
“是啊,宝贝女儿,乖,你都是大姑娘了!在国外学习、生活,那么独立,妈妈一首都很为你骄傲呢。”说着,泪珠从沈蓉的眼眶无声滑落,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为有一个如此懂事的女儿既感动又开心。她的手仍在轻轻拍着柳贝尔的背,试图让女儿平静下来。
听闻刘春梅的一番话,柳贝尔顿时心里一颤。天啊!两个老闺蜜怎么连离婚都要一起呢?君浩哥哥知道这件事吗?她的心中涌起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柳贝尔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着露水的蝶翼。她的目光在两个大人之间游移。声音哽咽地说:“嗯,我不哭了。那么,妈,你以后怎么办?还有刘阿姨,您怎么也离婚呢?墨斐教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哎,不像我爸爸……”尾音被抽泣声截断,她咬住下唇。
“贝尔,你是怎么知道的?”沈蓉疑惑地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关切。
“妈,是我爸说的。我在给你发完信息之后,上飞机之前,爸爸突然来电话说你们离婚了。但我却在电话那边听到了另外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那句话让我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恨爸爸……”
柳贝尔擦干眼泪,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怨恨。她想起电话里那陌生女人的声音,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往上冒。
沈蓉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随即她很快平静下来,柔声说道:“贝尔,别恨他。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是每一段婚姻都要维持一辈子。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妈觉得这样很好,不用给你爸爸做忍气吞声的老妈子了,现在跟你春梅阿姨做生活搭子不是很好吗?”
沈蓉轻轻握住柳贝尔的手,试图用自己的平静感染女儿。她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柳贝尔听了沈蓉的一席话,忽然瞪大了明亮的眸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记忆里母亲永远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深夜伏案批改作业的身影,此刻突然与眼前这个目光清亮的女人重叠。她破涕为笑,泪珠滚落在母亲手背上,“对啊,妈,离婚挺好。爸爸实在是太懒惰了,太自私了。您要跟春梅阿姨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生活。”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仿佛在给自己的妈妈打气。
“是啊,离婚是好事。你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自然就会开心了。你爸爸解放了你妈妈,你不要恨他。让那个狐狸精去做你爸爸的保姆去吧。这不是挺好吗?”刘春梅松开刹车,车子缓缓驶入霓虹闪烁的街道。
刘春梅突然也想通了,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意识到,为什么一定要依附于某个男人呢?只要有挣钱的能力,腰包里有钱,何惧生活没有伴侣。
柳贝尔望着两个女人,突然想起童年某个夏夜。她发烧到说胡话,是刘阿姨背着她跑了三条街去医院,母亲在后面举着应急灯照亮前路。
“可是,墨斐教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著名画家,没有不良嗜好,怎么还……”柳贝尔疑惑地呢喃着,像是自言自语。
沈蓉握紧女儿的手,婚戒早己在多年前摘下,无名指上却依然留着淡淡的戒痕,“贝尔,感情的事情是很复杂的。离婚也不能说明男人或者女人道德败坏。墨斐教授当然还是从前那个受人尊敬的大画家。有的离婚跟道德没关系,只是因为两个人缘分和感情走到了尽头。就像两条相交的线,有过交集,但最终还是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某位作家说,‘婚姻本来就是一场合作,其实你没有必要弄成爱情的样子,记住了,爱会消失。底层男人为了续香火,中层男人为了找帮手,上层男人为了找强队友,渣男就是要你扶贫。’”
刘春梅稳稳注视着前方,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