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跛着脚跟着顾染回到了家,在玄关处换鞋子时,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苏濯所在的方向。
苏濯正在客厅看球赛,手里着遥控器上的按键,他的领口微敞开,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漫不经心的姿态里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顾染跟随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看向苏濯。
她神情严肃转身将菜蓝放在厨房。
就在顾染出来打算跟苏濯谈话时,顾昔拉着顾染的手臂拦住了她。
“顾姨,筠筠只是担心我而己,我没事,这些事跟苏濯无关。”
顾染皱着眉,手指着她受伤的脚说,“都这样了还逞强?”
顾昔略微低着头,咬了咬唇,她不想顾染责备苏濯,更加不想苏濯越来越讨厌她。
但顾染显然不会让她如愿。
顾染知道顾昔胆小,从不敢质疑她什么。
夏筠的话确实点醒了顾染,她发觉自己这阵子以来全将重心放在苏濯身上了,反而忽略了顾昔。
顾昔从小懂事听话,不可能在她面前告苏濯的状。
顾染难得扳着一张严肃的脸,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小昔,这事可大可小,你不许说话。”
顾昔被顾染端着的架子警告,呼吸跟着紧了几分,唯恐顾姨生她的气。
她的脚步略微迟疑得跟着顾染,与她保持了几分距离,不敢靠近苏濯。
顾染就这样居高临下盯着苏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苏濯的视线被顾染挡住,眉峰微蹙,脸色微凝,不知道顾染是要做什么。
他将遥控器往沙发里轻轻一放。
“有事?”
“小濯,让你在学校好好关照小昔,你看你做了什么?”
顾染一把将顾昔拉了过来,撩起她的裤脚。
顾昔被纱布缠着的脚落在苏濯眼底。
苏濯眼底晦暗不明地闪着难以明说的情绪。
顾染板着脸对着苏濯这是自从苏濯归家后,顾染第一次如此神态严肃对他。
苏濯目光略过顾昔惊慌不安的脸,他盯着顾染震怒的眼神冷下来。
顾昔的心顿时漏拍了几下,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巡视。
周围漫着压抑的气氛,安静如鸡。
他漾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云淡风轻说,“她受伤跟我有关系吗?是我授意同学欺负她了吗?还是说是我...”
他加重了几分音量,“让她招惹男同学了吗?”
他的话仿佛在内涵顾昔红颜祸水。
顾染脸色一变,一时间被他的话气得说不出来。
“即便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顾昔被人欺负无动于衷呢?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关照她,你是班里的班长,班里的同学对小昔胡作非为,怎么样也能帮衬一点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冷漠?”
顾染没料到苏濯被苏振楠教出这么一副冷漠傲慢的性子,太让她失望了。
“班长?” 苏濯忽然低笑出声,他缓慢站起身。
他比顾染高出半个头,气势瞬间将顾染压了下去。
他垂眸时,眼底翻涌着暗潮汹涌,“我是班长就要二十西小时守着她吗?她没有手还是没有嘴?就不知道反抗吗?”
苏濯地脸色冷了几分,目光扫向顾昔。
顾昔心被冻得颤颤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了,呼吸不畅,她羞愧地垂下头,手颤抖得拧在一起。
苏濯对顾染步步紧逼,语气薄凉,“是,你可怜她心疼她,当年你带着她抛弃我时,你可曾心疼过我半分?你想过我会不会受到欺负,会不会伤心难过?现如今你又要为了她来指责我?到底是谁冷漠谁狠心?”
说完,苏濯泛红双眼看向了别处,心里团着一股无名火。
他修长的手指微卷,紧紧捏着拳头。
十年积压的委屈被搅得一团乱麻,无处宣泄。
他以为回到这个家就能得到救赎。
现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从一个冰窖跳进另一个冰窖罢了。
在苏家,父亲的严格管教、即将成为她后妈在苏家对他阴阳怪气、还有与他争宠的私生子,如影随形地得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是他想错了,他的母亲跟父亲是同一类人,首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别人,而不是他苏濯。
顾染为顾昔的打抱不平再次伤到了苏濯。
她的兴师问罪,无异于是揭开当年顾染为了顾昔将他抛弃的伤疤。
如今又为了顾昔来指责他这不对那不对。
这完全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昔的呼吸卡在喉咙里,看着怒斥顾染的苏濯。
顾染脸色骤白,身形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顾昔慌忙伸手去扶,她被顾染颤抖着的手推开,“我没事。”
“顾姨....”
顾染深吸一口气,对苏濯说,“小濯,我知道你还记恨我,但当时我没有办法,小昔她生了重....”
话还没说完,苏濯不耐烦得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什么理由我不想听,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最多余的那个,不是吗?你有教育我的闲心,还不如好好教教你的好女儿如何为人处事!!”
苏濯字字诛心,撕裂着他们的曾经乃至现在仅剩的一点点信任与期待。
话音落地,苏濯抄起沙发上的背包往二楼走去。
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踩在了顾昔的心口。
顾昔见他们俩因为自己吵架闹不和,心里难安起来。
早知道她就不告诉筠筠她在班里的事情,原本只是她一个人咬咬牙就能过去的事情,现在好了,闹得全家都不安宁。
顾昔眼底泛着难过的眼泪,“顾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染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无力跌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用手按着太阳穴,反思着自己。
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许怎么做都不对。
苏濯无法理解她当年的苦衷。
顾昔过于胆小懦弱,无力保护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失败,既做不了一个好母亲,也做不到一个能顾顾昔周全的好阿姨。
她当年的无奈选择,如今成了苏濯心里拔不掉的刺,她却还天真地想让他保护顾昔。
或许,她真的没有资格教育儿子,让他担待顾昔,是她太自以为是,总以为儿子什么该听她的。
顾昔看着顾染一脸难过,心里焦灼难安,脑子里被自责填满,想哭又不敢哭。
顾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压抑着难受的喉咙,抹去眼角不争气的眼泪,试图排解着心痛。
客厅里一片寂静,压着顾昔手足无措的心。
顾染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回房吧。”
顾染强撑着起身,挤出一丝笑,“我没事,我去做饭。”
顾昔急忙开口,“我帮您吧。”
顾染紧着眉头,面无血色,“不用,你去歇着吧。”
顾染摆摆手,转身往厨房走,背影有些佝偻,再也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
看在顾昔心里,揪心不己,看样子,苏濯的话刺痛到了顾染,否则顾染不会这么沮丧,笑脸全无。
顾昔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间走。
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心里的痛与苦楚,却疼上千倍万倍。
顾昔放完背包后,犹豫几分走到苏濯紧闭的房门前。
她的手微微抬起准备敲门,手举到半空又放下。
她想跟苏濯道个歉,今天顾染来兴师问罪并不是顾姨的本意。
她又有些哑口无言,事情既己发生,现在补救好像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