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濯不慌不忙,脸上挂着随性的笑容,解释道,“这不是最近您工作挺忙的,这也是我们跟她们商量好的解决方案,想着尽量把事情处理好,不给您添麻烦,这才没有告知您。”
陈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既有对苏濯工作的认可,又难掩抱怨。
他随即端着脸道,“你知不知道,肖枚这事处理不好,会把我们这个学期的工作就全白费了!学校对这类校园欺凌事件查得很严,要是被捅出去,咱们班的评优评先可就全泡汤了!”
苏濯礼貌点头,“这事我知道。”
陈志将协议书交到肖枚爸爸的手里。
陈志略带局促地搓了搓手,紧张着肖枚爸爸的反应。
他脸上挤出一丝略带讨好的笑容,说道,“肖枚爸爸,这是伤者这边草拟的协议,您看看?其实都是些合理的诉求,毕竟孩子在学校受了伤,我们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
他的神色略微和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不让肖枚爸爸对此次和解产生抵触情绪。
肖枚爸爸沉着脸,盯着协议书,“这是什么意思?”
夏筠不卑不亢走在他们人群中,毫不客气地对肖枚爸爸说,“什么意思?你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吗?她公然带头霸凌同学,害顾昔尾椎受伤,差点下半辈子都没法走路!你说严不严重?该不该赔?”
肖枚爸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狠狠瞪了肖枚一眼。
肖枚被爸爸的目光吓到,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赶紧低下头,不敢说话。
夏筠双手抱臂,一副看戏的姿态,似笑非笑道,“肖爸爸,古话说得好,破财免灾,要不是肖枚的好班长向我们求情,我们还真没法善罢甘休。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陈老师。”
陈老师立刻赔上笑脸,“肖总,您也是知道的,按照学校的制度,故意打人这一条,这往轻了讲也得公开批评警告。”
苏濯从陈老师手上接过协议,随意翻阅看了看。
陈老师语气谄媚,时不时偷瞄肖枚爸爸紧绷的脸色。
夏筠按捺不住,抢过话,“陈老师,您就别跟他废话了,我就开门见山说吧,按照学校的制度轻则公开警告,重则开除学籍。而且如果这件事没法妥善处理,我们说完考虑报警处理,给昔昔鉴定伤情,那你就让你女儿下半辈子在监狱里渡过吧!”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不可置信看着夏筠。
顾昔同样震惊,有这么严重吗?
苏濯捏着协议的手跟着一顿,看向夏筠。
夏筠心里也打着鼓,她给律师看过诊断书,律师说顾昔的伤情顶多构成轻微伤。
但她想,如果不把事情夸大后果,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又怎么帮顾昔找回被欺负后而不能得到公正对待的颜面。
陈老师也点点头,“对啊,我看要不赔钱了事?”
苏濯察觉到夏筠脸上闪过的不自然。
他抿唇一笑,也站出来,在一旁劝说,“夏筠己经咨询过律师,我刚才看了下,协议里的条款没什么问题,赔偿价格也比较合理,算是折中的方案了。”
苏濯希望能尽快把事情解决,避免再生事端,同时也希望顾昔在不激化双方矛盾的前提下让顾昔得利益最大化。
肖枚爸爸剜了女儿一眼,恨不得吃了她。
肖枚眼眶泛红,委屈地撇着嘴辩解,“爸,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她会受伤。”
肖枚爸爸重重叹了口气,对女儿的刁蛮任性没辙,“罢了罢了,只要这件事能和平解决,不公开闹大,我们愿意和解。”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目光不经意一扫,掏出烟盒的手悬在半空,他又将烟盒塞回口袋
病房禁烟的标识刺得他心烦。
苏濯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张宁兴奋地重重拍上他的肩膀,"总算解决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陈志的监督下,肖枚父女俩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肖枚爸爸将纸张推给顾昔时,他叮嘱道,"这事不能只有我们俩的签字,还得麻烦你找家长签字,承诺不再追究。"
陈志收回协议书,递到顾昔手中,“顾昔啊,肖枚爸爸说得没错,既然咱们是和解,还是得双方签字,你还是哪天抽空,再找你爸妈签个字?”
顾昔目光看向陈志,"陈老师,我没有爸妈。"
顾昔眼底一黯,她睫毛微微颤着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苏濯瞳孔微怔,他没想到竟然是个孤儿,心底对她不由地多了几分疼惜 。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目光均落在顾昔身上。
众人听闻纷纷为之不得不动容。
苏濯忍不住看了夏筠一眼,也难怪顾昔这个姐妹如此维护她了。
所有人露着同情的眼光看她。
陈志赶忙开口打破尴尬,“那你有没有别的监护人?”
顾昔摇头,“只有一个照顾我的阿姨。”
陈志尴尬清了清嗓子,赶忙又道,“那你找个时间约你阿姨来学校签个字?”
顾昔有些犹豫,随手接过,“好吧。”
事情结束后,怡萱陪着肖玫跟他爸爸先行离开。
陈志嘱托着苏濯好好跟进一下后续进展。
夏筠扶着顾昔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苏濯看着还有些虚弱的顾昔,有些担心,问顾昔,“要不,我送你回家?”
夏筠揽着顾昔的肩膀,严词拒绝,“苏大班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昔昔还不至于连路都不会走。”
夏筠胸脯挺得笔首,目光藏针。
他对他们重点班欺负顾昔的事耿耿于怀,不准备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苏濯冲顾昔微微一笑,“那后续签协议的事情,定好时间,你随时联系我,你那边有我的手机号。”
他刻意放慢语速,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许。
顾昔愣愣看了眼苏濯,想说点什么,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考虑到顾昔还未痊愈,苏濯不顾夏筠的冷脸,坚持拦了辆出租车送他们回家,他给司机递过一百块钱。
“安全送他们回家。”
夏筠也懒得计较,不坐白不坐。
回去的路上,顾昔蜷在后座角落,苍白的脸映着车窗光影。
方才司机启动引擎时,苏濯俯身叩响半开着的车窗。
苏濯神色认真,紧张抿唇,轻启薄唇,“顾昔,等事情结束,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顾昔快速别过脸,盯着前排座。
夏筠侧身按下了车窗按钮,顺着往上升起的黑窗,顾昔的余光瞥见苏濯双清亮的眸子闪过几分黯然。
车厢里冷气簌簌作响,顾昔的身体跟着冷了几分。
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她用手护住手臂,缓解身体上的冷。
明明不想那样冷眼对他,但是一想到那天他说的话,心里就过不了这个坎。
谁说她笨蛋都可以,唯独苏濯说她笨蛋,是让她最难受的,将她对他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击碎。
夏筠见她眉头紧锁,捏了捏顾昔的脸。
“怎么还愁眉苦脸呢?”
顾昔盯着手里的文件夹,“…如果被顾姨知道,她肯定会担心我的…”
夏筠忽然想起了什么来,“糟了,我问过律师了,协议必须要有监护人才奏效啊,顾姨不是你监护人,啊,她没法帮你签字呀。”
“那怎么办?”
“律师说如果没有其他成年监护人,可以让社区暂时代为履行职责,不如我们让律师帮我们去处理这件事?”
“那你刚刚不说。”
夏筠不好意思咧嘴笑道,“我刚刚忘记了。”
夏筠又想起她的伤,“你现在腰和屁股还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