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右耳垂下的星苔凝成铃铛,随海风摇晃时竟发出编钟之音。渔村孩童们追逐着退潮后搁浅的荧光海蜇,却不知那些生物体内跳动着与陨铁心脏同频的磁髓。当第一只海蜇爬上青铜鼎残骸时,鼎身裂缝突然渗出银丝,将整片浅滩织成星象罗盘。
凌霄的剑骨化己蔓延至咽喉。他跪在礁石上呕吐,吐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带剑纹的玉髓结晶。每块结晶坠海便激起逆旋涡流,漩涡中心浮出的青铜匣里,赫然封存着他拜师那日剪下的发辫。
"庄主,潮汐纹变了。" 弟子颤抖着展开海图。原本标注暗礁的方位浮现出人体经络图,而象征归墟的墨点正顺着任脉游走。陆知白以剑指划开左腕,星砂血滴入海图的刹那,七十二峰虚影突然在云层倒悬,峰顶剑冢喷射出的不再是剑气,而是粘稠的磁髓雨。
雨幕中传来机括咬合声。渔村祠堂的地砖逐块翻转,露出下方蓄满荧绿液体的舱室——三百具琉璃棺椁悬浮其中,每具棺内都沉睡着与陆知白容貌相似的男子,他们心口插着的星纹剑,剑格处却刻着不同朝代的年号。
"活枢叩渊,万象归元。"
祠堂匾额突然剥落,露出背面血写的古篆。当最后个字显现时,凌霄的玉髓结晶突然飞射,嵌入祠堂梁柱的榫卯缺口。整座建筑开始折叠重组,飞檐化作齿轮,瓦当转为仪表,最终拼成与星舰主舱别无二致的控制室。
陆知白的剑刃左腿突然刺入地脉。星苔顺着岩层裂隙疯长,在海底勾勒出覆盖千里的卦象。当坎卦亮起时,归墟深处升起十二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历代庄主斩杀至亲的画面——他们的剑锋滴落的血珠,正与此刻磁髓雨的落点完全重合。
"原来潮汐是..." 陆知白突然呕出带玉屑的血。他的右眼晶状体脱落,露出内部转动的浑天仪,齿轮间卡着的半枚玉珏,正是青禾当年赠他的拜师礼。当仪盘指针划过"贪狼"位时,海面突然立起千米水墙,墙体内冻结着无数持剑厮杀的青铜人偶。
凌霄发出非人嘶吼。他的脊椎刺破皮肤生长,玉髓脊骨表面凸起星纹剑诀。当剑诀首字亮起时,渔村所有孩童突然瞳孔涣散,他们用鱼骨在沙滩刻画的涂鸦,竟自行拼成《天工剑诀》的杀招图谱。
海底传来埙篪合奏。九尊青铜鼎残片浮出海面,在磁雨中熔化成铜水。当铜水触及星苔的刹那,归墟裂缝中伸出缠满海藻的巨手——那是由三百铸剑师遗骸拼成的傀臂,掌心镶嵌的正是陆知白失踪的陨铁心脏。
"叩渊门开。" 傀臂突然攥住陆知白。陨铁心脏重新嵌入胸腔时,他的记忆突然破碎重组:三百年前亲手将青禾推入熔炉的画面,竟与此刻场景完美重叠。更恐怖的是,当年的青铜鼎上,赫然刻着此刻弟子的生辰八字!
渔村地下传来锁链崩断声。悬浮棺椁中的替身们同时睁眼,他们撕开胸膛掏出星纹剑,剑尖汇聚的光束首指夜穹。被照亮的云层后,十二艘星舰的阴影正在凝实,而舰体装甲的纹路,正是放大的《无垢剑典》书页。
陆知白突然狂笑。他扯断玉髓化的右臂插入地脉,星苔顺着断口涌入,在脏腑间重铸出磁髓剑骨。当第一根剑骨成型时,整个海岸线开始坍缩,露出下方深埋的真相:所谓南海,不过是初代宫主左眼所化的虚境,而他们苦寻的无垢宫,正是青禾囚禁天工本族的牢笼!
潮声骤然死寂。所有青铜人偶保持挥剑姿势凝固,它们脚下蔓延出银白根系,这些由星苔转化的脉络刺入陆知白周身穴道,将他吊悬在天地之间。在他渐散的视野里,最后艘星舰的舱门正在开启,走出的"青禾"额间玉珏裂开缝隙,露出内部跳动的——竟是他三百年前亲手埋葬的师尊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