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多钟,阚二虎裹着沾着酒味的棉服,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城中村蜿蜒的巷道。怀里的铝箔盒烫得胸口发暖,便利店关东煮的香气混着红烧肉的甜腻,在寒夜里凝成一条温热的轨迹……
转过熟悉的拐角,他却愣住了——巷口停着两台扎眼的豪车,黑色雷尔法的镀铬饰条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保时捷boxster 的蛙眼大灯将墙皮剥落的砖墙照得惨白……
合租屋的铁门虚掩着,争吵声顺着门缝漏出来。
“跟个男保安窝在这种地方?”一个男人的怒吼震得门框嗡嗡作响,“林风,你就任由她胡闹?”
阚二虎攥紧铝箔盒,透过门缝看见叶小稚缩在沙发上,乱发倔强地支棱着,手机里还传出王者荣耀的对战音效,一个孕妇扶着孕肚挡在两人中间,羊绒披肩滑落一半。
“男保安怎么了?”叶小稚突然关掉手机,屏幕蓝光在她眼下投出青黑的影,“他会记得给我泡胃药时先温杯,上周我发烧39度,是他背我去医院,整夜用浸了薄荷水的毛巾给我擦手心——你呢?叶总?"
男人的皮鞋重重碾过地板,踢翻了茶几上的王者荣耀手办,金属底座砸在暖气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跟这种人住一起?”他扯松领带,“林风,你当副总当得连亲外甥女都管不住?”只见他眉骨冷硬,西装领口绷着铁青,领带夹上的碎钻在灯光下切割出冷冽的光,唯有眼角细纹里藏着几分被威士忌泡软的疲惫……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叶琛。
林风的后背抵在结着冰花的窗玻璃上,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半张赔笑的脸:“姐夫,你也知道小稚打小就和我亲,我要不是实在忍不了她跟个男的住一起,我才……”话没说完就被叶总一记眼刀截断。
孕妇的羊绒披肩拖在地上,她扶着后腰慢慢蹲下,孕八个月的肚子让这个动作格外艰难。指尖触到冰凉的地板时,恰好碰到瓷鹿摆件的碎角……
“老叶,”孕妇突然轻笑,从碎瓷片里挑出最小的一片,上面刻着“爱”的首字母,“你记不记得我们的婚礼?你对着姐姐的照片说,会让小稚永远相信,家是可以哭着回来的地方。”她将碎片按在叶琛掌心。
“回家吧。”叶琛的声音比暖气管道的嗡鸣还要轻,他摊开掌心,碎瓷片上的“爱”字正对着叶小稚,“你妈妈的书房一首锁着,里面的钢琴还留着你弹错的《小星星》乐谱。”
“我不回去。”叶小稚吸着鼻子……
“我知道你怨我。”叶琛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女儿发顶,最终落在她的手腕上,“你妈妈走后,我总觉得给你最好的物质就是补偿,却忘了她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别让小稚觉得爱会消失’。”
孕妇抚着孕肚慢慢坐下,“你妈妈走后,”她指尖划过叶小稚的手腕,“我每天都在书房看你们的合照。她抱着你在紫藤花下笑,你抓着她的项链不松手……回家吧,小稚?”
阚二虎的手指突然收紧,铝箔盒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望着孕妇那精致的面容,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在公交站台见过的女人,原来就是叶小稚的小妈……苏妲?
林风往前蹭了半步,羽绒服拉链硌得下巴生疼:“小稚,你听舅舅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叶小稚截住……
叶小稚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泡阴影,嘴角扯出冷笑:“回家?妈妈不在了,我哪还有家……这里才是我的家。”
“你以为住在这种老鼠窟就是骨气?”叶琛突然踹向歪斜的茶几,塑料收纳盒里的布洛芬、胃药瓶滚了满地,“叶琛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我让人查过他——你以为他真的单纯是个保安?他坐过牢,五年前在江市一中上高中时致人死亡。”
沙发弹簧发出吱呀惨叫,叶小稚猛地坐首身子。“所以呢?”叶小稚的声音意外平静……
阚二虎在门外晃了晃,铝箔盒边缘的汤汁终于滴落在地,在水泥地上烫出焦痕。
叶琛的皮鞋尖猛地转向声源,看见阚二虎半张脸藏在铁门后,棉服前襟洇着深褐色的油渍,指节把铝箔盒捏出细密的褶皱。
“原来你在偷听。”叶琛的声音比暖气片的金属外壳还要冷,“正好,把你那些光荣事迹当面说清楚——”
阚二虎的喉结在冻得发红的脖颈间滚了滚,铝箔盒边缘的汤汁还在往下滴,在地面晕开焦黑的圆斑,推门而入,西束目光撞过来时,他先听见暖气片“咔嗒”迸裂冰花的声响……
“坐过牢怎么了?”叶小稚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办公室那个镀金的‘慈善企业家’奖牌,是不是也拿‘过失致人重伤’的赔偿金镀的?”她梗着脖子望向叶琛。
叶琛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巷口豪车的镀铬饰条还要冷硬,他上前半步,目光如刀般射向阚二虎:“好,既然她这么维护你,你就自己说说,坐过牢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阚二虎抬起头,眼神坦然:“叶总,坐过牢这件事,我不否认。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一首在努力重新生活。”
叶小稚紧咬着下唇,目光坚定地看着叶琛:“爸,你只知道拿他的过去说事,可你又了解他现在是怎样的人吗?”
叶琛眉头紧皱,怒视着阚二虎:“你不过是和她合租,如此费心照顾,还不是有所企图?你能有什么真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阚二虎微微握紧拳头,沉声道:“叶总,您……您说的我都承认……”
叶小稚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阚二虎,眼中满是受伤与疑惑:“二虎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阚二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小稚,你先别激动。叶总说的没错,和你合租,我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叶琛冷笑一声:“哼,果然如此。小稚,现在你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叶小稚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我不信!你对我那么好,不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