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血海之舟
太乙真人踏入罗刹海时，腰间酒葫芦盛的不再是琼浆，而是哪吒的心头血。
腐臭的罡风掀起他残破的道袍，露出左胸狰狞的贯穿伤——那是擅闯玉虚宫禁地时，被元始天尊的诛仙剑气所伤。老道低头看了眼葫芦表面浮现的冰裂纹，那是敖丙的龙息在与哪吒精血互相侵蚀。
"丑话说在前头..."引路的夜叉突然裂成两半，从躯壳里钻出个浑身缠满海藻的老龟，"罗刹海的规矩，仙骨一斤换一里路。"
太乙抖了抖拂尘，女娲石碎屑簌簌落下。血海突然沸腾，数万怨灵凝聚成舟，龟甲在接触到石屑时瞬间玉化："够买...多少里？"
老龟独眼暴凸，布满吸盘的舌头卷走石屑："首抵...黑莲冢。"它蜕下人形皮囊，露出满是骨刺的真身，"但过了哭魂礁，生死自负。"
骨舟破浪时，太乙看见血海里沉浮的并非骸骨，而是无数破碎的法宝残片。斩仙飞刀的青铜柄卡在珊瑚间，风火轮的碎片正被食尸鱼啃噬。他突然剧烈咳嗽，金血溅在船头化作红莲，引来密密麻麻的噬仙虫。
"第一个劫..."老龟缩进壳里，"噬仙瘴！"
太乙捏碎三清铃，音波震碎虫群却在瘴气中凝成实体。那些金色音刃反刺向自身，他不得不斩断左臂化解杀招。断臂坠海时激起千丈浪涛，血水凝聚成哪吒的虚影："师父，疼吗？"
老道瞳孔收缩。他认出这不是幻象，而是罗刹海吞噬仙体后衍生的心魔。少年虚影脚踩风火轮，脖颈却缠着敖丙的冰龙筋，混元珠在两人之间裂成黑白两半。
"破！"太乙咬破舌尖画出敕令符，符火却点燃了自己的鹤氅。他不得不纵身跃入血海，任腐肉沾满银须。在窒息前的刹那，老道突然想起哪吒初学避水诀的模样——孩童抱着他的腿呛水，混天绫却悄悄缠上珊瑚礁。
骨舟行至哭魂礁时，太乙己失去右耳与三根手指。礁石群中矗立的青铜镜让他僵在原地——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狼狈相，而是当年在昆仑山巅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他腰间挂着师尊亲赐的乾坤圈，怀中抱着灵珠转世的肉球。
"第二个劫..."龟壳里传来闷响，"问心镜。"
镜中的年轻太乙突然转头冷笑："师兄，你可知自己错在哪？"画面切换成玉虚宫密室，元始天尊指尖的消魂咒正对准哪吒元神，"若你当初听我的毁了这魔胎..."
"闭嘴！"太乙挥出拂尘，镜面却将攻击反弹。他看见自己左肩被削去血肉，而镜中幻象仍在继续：哪吒在谪仙渊彻底魔化，三界化作火海，敖丙的冰龙筋正勒在太乙自己脖子上。
老道突然割开掌心，用金血在镜面画出颠倒阴阳符。镜中画面骤然扭曲，显出申公豹与罗刹女王的密谋——魔蛟脊髓里藏着的不是妖兽精魄，而是半枚灭世黑莲的莲子。
"原来如此..."太乙咳出内脏碎片，女娲石感应到黑莲气息开始发烫。他正要细看，整面问心镜突然爆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传来罗刹女王的嗤笑："玉虚宫的小家伙，也敢窥探本座的因果？"
骨舟抵达黑莲冢时，太乙己形如骷髅。冢前跪着十二尊金仙石像，他们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髓凝成供养黑莲的玉膏。老龟从壳里伸出头："第三个劫..."
话未说完就被太乙捏碎。老道踩着龟壳残片跃上莲台，终于看见那朵扎根在圣人颅骨中的灭世黑莲。花瓣上每道纹路都是仙神临终的诅咒，莲心坐着个与哪吒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眉心莲印漆黑如墨。
"来啦..."黑莲哪吒托腮轻笑，指尖缠绕着敖丙的龙魂，"看看你这好师父，为了救小畜生连仙骨都不要了。"
太乙突然祭出山河社稷图。法宝展开的刹那，血海倒卷成水墨，他却从画轴里抽出半截火尖枪——正是哪吒被封印前崩碎的神兵残片。
"不是救..."老道将酒葫芦里的精血浇在枪头，"是还债。"
火尖枪刺入莲心的瞬间，整个罗刹海响起亿万亡魂的哀嚎。黑莲哪吒却笑得更欢畅，他心口绽开的窟窿里涌出无数蛊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同命咒文："你以为解蛊是斩断联系？错了...是要用施咒者的魂灵填补..."
太乙突然捏碎女娲石。七彩神光中，他看见申公豹的命魂线竟与敖丙的龙珠缠绕，而所有蛊虫都通向罗刹女王手中的魂灯。老道灰白的须发骤然转黑，残破道袍化作战神金甲——这是燃烧元神换来的半柱香巅峰状态。
"那就...填吧！"他化为金光撞向魂灯，三昧真火裹着女娲石屑焚尽万千蛊虫。黑莲在哪吒的尖叫声中崩塌，太乙在魂飞魄散前最后一刻，将解蛊法诀刻在火尖枪残片上，用尽神力掷向谪仙渊方向。
哪吒在深渊接到火尖枪时，枪身还沾着太乙的血。
残片上的法诀自动涌入灵台，他却盯着枪尾系着的半块糖人发呆——那是当年他嫌弃太甜，随手塞进太乙兜里的。糖渣在血海浸泡千年，竟凝成了琥珀。
"老东西..."少年魔化的右眼淌下血泪，左眼却绽放出金色法纹。同命蛊的裂痕从心口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女娲石修补的经脉。他忽然暴起撕开胸膛，将残存的混元珠碾成粉末洒向深渊："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
粉末触及灭世黑莲的根须时，整个谪仙渊地动山摇。哪吒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三重：灵珠哪吒在云端布雨，魔丸哪吒在血海狂笑，还有个人首蛇身的虚影握着半块造化玉碟。
"原来我谁都不是..."少年突然狂笑，足下业火红莲吞噬了黑莲残骸。他折断火尖枪残片插入后颈，硬生生剜出星轨仪碎片。青铜碎块坠地时，映出敖丙被铁链洞穿琵琶骨的画面。
深渊最底层的封印在此刻彻底破碎。哪吒踏着红莲跃出万丈幽冥时，身后跟着十二尊被他魔气侵染的金仙遗骸。天际雷云翻涌，他却望着玉虚宫方向轻笑："师父，且看这出戏...够不够掀翻凌霄殿！"
千里之外的东海魔窟，敖丙突然捏碎心口龙鳞。申公豹注入的魔蛟精魄被女娲石净化，他望着掌心浮现的解蛊法诀，龙角上的冰晶全部炸裂："太乙...你竟然..."
深海漩涡中升起火尖枪的另一半残片。当敖丙握住枪柄时，冰霜与业火同时缠绕龙躯。他转头看向正在崩塌的魔窟，申公豹的道袍在岩浆中燃烧："师尊，原来你我...皆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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