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块调色板碎裂时，元诰终于看清了顶楼画室的全貌。
月光像蜘蛛丝缠在生锈的金属架上，层层叠叠的画布在夜风中诡异地飘荡。
每幅画都定格着同一个人——蜷缩在操场角落喂猫的自己、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自己、暴雨夜里蜷在图书馆颤抖的自己。右下角标注的日期，竟始于三年前他刚入学时。
"这是你第23次试图标记我。"元诰扯开缠在腕间的领带，后颈被临时标记的腺体还在突突跳动。
他踢开脚边滚落的止咬器，染血的虎牙正卡在皮革内侧闪着寒光。
陈晏荀斜倚在倾倒的画架旁，雪白校服浸着苦橙花的香气。
暗红色血线顺着喉结上的小痣蜿蜒而下，在锁骨汇成细小的溪流："你应该在闻到松节油里有依兰依兰的味道时就逃跑的。"
画室突然陷入漆黑。
元诰撞翻的颜料桶泼出荧蓝色磷光，照亮墙壁缝隙里密密麻麻的注射器。那些他在校医室见过的银色针管，此刻在磷光下显出蛇鳞般的纹路。
"陈家开发的诱导剂好用吗？"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能让Omega的信息素变成特定Alpha的催化剂，真是天才发明。"
元诰的脊背撞上冰凉的观察镜，这是美院用来临摹人体结构的单向玻璃。当他看清镜后陈列室的景象，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喘息——二十个玻璃培养舱在暗室中幽幽发亮，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
"第21号实验体终于成熟了。"
陈晏荀的声音突然从耳后贴上来，沾着血的手指划过他后腰的蝶形胎记，"要不是你在图书馆意外觉醒自我意识，三年前就该躺进那个舱体。"
警报声骤然炸响，元诰趁机将油画刀抵住Alpha颈动脉。
震荡的月光里，他们同时看见对方瞳孔里浮现的金色编号——陈晏荀左眼是罗马数字35，而林小满右眼分明闪烁着35l。
"你以为逃出画室就能活命？"陈晏荀笑着握住他颤抖的手，刀尖刺破皮肤时突然压低声音，"看看你口袋里的速写本，最后一页夹着今天全市Omega的体检报告单。"
楼顶首升机卷起的气流撞碎玻璃，元诰在漫天纷飞的画纸中看清那个触目惊心的标题：《信息素适配率100%特殊案例处置通知》。
泛黄的纸张右下角，陈氏生物科技的蛇缠十字架徽章正在月光下渗出暗红。
元诰的刀刃在顾明城咽喉处拉出血线，速写本里飘落的照片却让他如坠冰窟——母亲跪在陈氏大厦前的背影，发皱的贫困补助申请表，以及自己三年前手术同意书上陌生的指纹。
"颈动脉穿刺会导致23号实验体脑缺氧死亡。"陈晏荀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狰狞的缝合线随着呼吸起伏，"需要我教你真正致命的部位吗？亲爱的...弟弟？"
狂风卷起染血的体检报告，泛光油墨在月光下重组出禁忌的基因图谱。元诰终于看懂那些重叠的染色体标记，陈晏荀后颈被咬烂的腺体正在渗出和他同源的晚香玉气息。
"他们抽干了我的Omega基因链给你。"陈晏荀舔舐着刀锋上的血，"现在轮到你把抢走的东西...咳...用身体还回来..."
爆炸声从楼下传来时，元诰正被掐着脖子按在观察镜上。透过双重交叠的镜面，他看见二十个培养舱正在依次爆裂。苍白的实验体们睁着编号闪烁的眼瞳，像提线木偶般撞向防弹玻璃。
陈晏荀突然将止咬器塞进他齿间，沾满两人鲜血的手握住门禁卡："密码是你第一次给我画肖像的日期。"破碎的喉音混着信息素灌进耳膜，"记住，要恨就恨我们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肮脏血..."
当特警的破门锤撞开画室大门时，元诰正抱着陈晏荀坠向消防气垫。
夜空中炸开的应急照明弹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陈氏大厦巨幕广告牌上，那上面滚动播放着新上市的强效抑制剂广告，代言人笑容完美的脸上隐约浮现金色编号35ll。
坠落过程中，元诰终于看清陈晏荀攥着的金属挂坠盒——褪色的合照里，两个七岁男孩在栀子花丛中举着油画棒，其中一人后腰上赫然印着蝶形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