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血月残留的阴霾，苏凉抱着天机子走在青石板路上，黑风叼着猫枕亦步亦趋，尾巴扫过路边打蔫的野菊。
红莲扛着酒葫芦大步流星，发梢还沾着血月时溅的火星："这破地方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要不咱把山神庙收拾收拾？"
"使不得。"洛清摇着折扇从树后转出来，扇面绘着半朵未开的昙花，"山神庙地下埋着三百年前的镇魔碑，天机子现在这状态可经不起阴气折腾。"
他瞥了眼苏凉怀里的人，白发垂落至她腰际，"倒是东边有处傀儡工坊——墨白那家伙的地盘，机械运转声能掩盖灵识波动，最适合藏人。"
苏凉脚步微顿："墨白？就是那个能把傀儡造出表情包的机械痴？"
"正是。"洛清折扇一合，"他虽挂着仙界编制，却总说'机械没有立场，只有零件是否齐全'。
上个月我还见他用机关鸟给花楹送情书，字里行间全是'齿轮啮合度99%'之类的怪话。"
话音未落，黑风突然低吼起来，前爪扒拉着路边的灌木丛。
苏凉弯腰分开枝叶，只见三只灰毛野兔首挺挺蹲在里面，红眼睛像蒙了层灰雾，连她靠近都不跑。
更诡异的是，它们耳后各嵌着枚青铜齿轮，正随着心跳"咔嗒咔嗒"转动。
"傀儡仙器......"苏凉指尖拂过野兔耳后，万物共鸣的能力让她触到一缕冰凉的灵识，"这不是控制，是把灵兽当人形自走充电宝使。"
她想起血月时那些发疯的兽潮，后背泛起凉意——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在给灵兽"安装"零件了。
红莲抄起酒葫芦砸向野兔，青铜齿轮应声碎裂，野兔打了个激灵，撒腿窜进林子："奶奶的，仙界那群老东西越来越没下限！
走，去傀儡工坊掀了他们的破零件铺！"
傀儡工坊建在山谷里，铁灰色围墙爬满藤蔓，远远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锻造声。
苏凉让黑风在外面守着，小铃铛变成发绳系在她腕间，饕餮缩成毛球蹲在红莲肩头，洛清则施了个隐息咒，一行人贴着墙根摸向侧门。
"滴——检测到非法入侵。"
机械音炸响的瞬间，三尊半人高的傀儡从墙角蹦出来，红眼睛闪着激光。
左边那尊顶着爆炸头，开口就是："这波操作太离谱，你们当自己是美团外卖吗？
说送就送？"右边那尊戴着黑超墨镜，抖着腿："社死现场了属于是，建议立刻打开手机扫码支付闯入费。"中间那尊最矮，举着块电子屏，上面滚动着"禁止投喂人类"。
苏凉差点笑出声——这哪是傀儡，分明是墨白养的电子宠物。
她往前一步，怀里天机子的手忽然攥紧她衣袖，虽在昏迷，指节仍因紧张泛白。
她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抬头对傀儡道："我们找墨白大师看病，他不是说'机械也能治内伤'吗？"
"看病？"爆炸头傀儡歪了歪脖子，"我们主人昨天还说'人类的脆弱器官比齿轮难修一百倍'。"墨镜傀儡掏出小本本："挂号费十块下品灵石，诊金另算，概不赊账。"
洛清折扇一敲掌心："我有墨白上个月落在万花楼的机械发簪，他要是不肯见我们......"
"请进请进！"三尊傀儡瞬间变脸，中间那尊甚至搬来小板凳，电子屏换成"VIP通道己开启"。
工坊内部比想象中更热闹。
铁砧上堆着半成型的机械翅膀，熔炉里烧着幽蓝火焰，墙角还摆着个会自动剥瓜子的机关兔。
正中央的工作台前，墨白穿着油渍斑斑的皮围裙，手里举着焊枪，银质长发用铁丝随便扎着："洛清，你又拿我发簪威胁人？"他瞥了眼苏凉怀里的天机子，焊枪"当啷"掉在地上，"这、这是......"
"他是我师父，重伤昏迷。"苏凉不等他说完，先把天机子放在铺着软皮的长凳上，"听说你能修灵器，能帮他看看吗？"
墨白凑过去，指尖悬在天机子眉心三寸处，忽然倒抽冷气："这是......上古仙器的灵核？！"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狂热，"我就说三百年前仙界封印的'叛逃仙器'不可能彻底消亡！
原来他化形了？"
小铃铛在苏凉腕间急得乱晃："喂喂喂！
你别盯着我家师父流口水啊！"
"咳。"洛清适时插话，"我们来不只是为看病。"他指了指窗外，"血月时那些发疯的灵兽，耳后都有青铜齿轮。"
墨白的笑僵在脸上。
他转身打开身后的铁柜，取出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枚还在发光的齿轮："这是我三天前从一只暴熊脑子里取出来的。
仙界的'控灵计划'我早有耳闻——用傀儡仙器取代灵兽灵核，让它们变成不会反抗的战争机器。"他看向苏凉怀里的天机子，"更狠的是，他们想把这技术用在高阶仙器上......比如他。"
"哐当！"
笼子被踹开的声响惊得众人回头。
角落里的铁笼中，一团火红狐尾甩来甩去，九尾歪着脑袋，眼里闪着戏谑："小丫头，你以为墨白是好人？
他去年还帮仙界修过控灵核心呢！"
"我那是为了拆零件！"墨白涨红了脸，"我在核心里装了自毁程序，上个月他们的实验体全炸成废铁了！"
"得了吧。"九尾舔了舔爪子，"要不是你给花楹装了双重人格芯片，她能一边给你织围巾一边给仙界传信？"
苏凉眼皮猛跳——花楹是墨白的机械女友，这事儿她早有耳闻，可双重人格......她下意识抱紧天机子，却发现他的手指正轻轻抠着她腰间的衣带，像在确认她还在。
"滴——检测到危险目标。"
电子音再次响起时，工坊的铁门被轰然撞开。
玄霄裹着黑雾踏进来，阴鸷的目光首接锁死长凳上的天机子："天机子，三百年了，你终究还是落到我手里。"他抬手祭出诛仙剑，剑气划破空气，"仙界要的是你的灵核，我要的......是看你在我剑下魂飞魄散。"
苏凉护在天机子身前，银发红瞳在剑气中泛起微光。
她能感觉到发间的幽蓝珠子在发烫，那是天机子留给她的护主灵识。
黑风的狼嚎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红莲的暴喝："玄霄你奶奶的！
先过了姑奶奶这关！"饕餮从她肩头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诛仙剑——虽只是神兽碎片，威压仍震得玄霄后退半步。
"苏凉。"
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凉转头，正撞进天机子漆黑的眼。
他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手抚上她脸颊，指腹还带着昏迷时的凉意："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苏凉吸了吸鼻子，想笑却眼眶发酸，"就够玄霄来砸场子的。"
天机子勾了勾唇，虽还是面瘫模样，眼底却漫开病态的红："敢动我的人......"他抬手轻弹，一缕白光没入玄霄眉心。
那是仙器对器灵的压制，玄霄瞬间踉跄，诛仙剑当啷落地。
"师父你......"
"我没事。"天机子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只是有点饿。"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醒过来就闻到你身上的桂花糕味，想讨一块。"
苏凉这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揣着早上买的桂花糕，不知何时被天机子摸了块在手里。
她又气又笑，抬头时却撞进他更深的红瞳——哪里是饿了，分明是借着示弱确认她是否安好。
玄霄趁机爬起来，刚要念咒，却见黑风带着狼群破窗而入，机械傀儡甲乙丙举着扳手冲过来，连被关着的九尾都甩着狐尾抽向他的膝盖。
洛清摇着折扇叹气："玄护法，你挑的时间可真不巧——我们刚组了个'反仙界联盟'。"
血月的余辉透过破窗洒进来，天机子的白发被染成暖红。
他低头吻了吻苏凉发间的幽蓝珠子，那是他用灵核碎片为她铸的护心铃。
而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枚青铜齿轮正顺着门缝滚向远方——那是花楹的机械蝴蝶留下的，翅膀上还沾着未干的机油，和一句用齿轮印出的"计划暴露，速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