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的军靴陷进月球玄武岩粉末中,每一步都像踩在二十万年前的时光尘埃里。他耳麦里传来林雨眠量子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液态玻璃:“玉佩的震动频率和戴森神经网脉冲完全同步了......程队,你正在接近真相的脐带。”
环形山底部,上古方尖碑的阴影正随着月面晨昏线缓缓移动。程武解开防护服第三层密封锁,取出那枚祖传玉佩。月光下,玉佩表面渗出的咸涩液体在真空中凝结成悬浮的晶簇,折射出与方尖碑相同的幽蓝色光谱。这液体自他父亲战死在南海那年就开始渗出,此刻竟在碑体表面蚀刻出苗族创世古歌的星图纹路。
林雨眠的量子态身躯从真空涟漪中浮现,她半透明的左手按在方尖碑的碑文上,那些二十万年前的刻痕突然流动起来。“这不是战争记录,”她的声音带着电子蜂鸣般的震颤,“是记忆的祭祀场——整个太阳系都是上古文明建造的‘记忆琥珀’。”
程武的瞳孔猛地收缩。玉佩突然爆发强光,潮汐印记化作数据洪流冲进他的视网膜。他看见公元前三千年的苗族先民围着青铜器起舞,器皿表面雕刻的星图竟与戴森神经网结构完全一致;看见父亲在南海舰队的绝密任务中,用同样的玉佩打开过某个海底遗迹的量子锁;最后是陆云深临终前用虹膜异色症眼睛留下的密码——那西进制的泪痕,此刻正在碑文上重组为苗族古歌的旋律。
“启动深潜协议。”林雨眠的量子化手指插入碑体裂缝,“程队,我需要你的记忆作为锚点。”
程武的军用级量子芯片在右臂发烫,植入部位的皮肤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潮汐纹。当林雨眠的量子触须刺入他大脑海马体时,他尝到了南海咸涩的海水味道——不是幻觉,是基因记忆在苏醒。
他们坠入由八千西百万个文明记忆编织的海洋。恒星在此不过是神经元突触的闪光,超新星爆发是某个意识体打出的喷嚏。程武看见上古文明将整个星系泡进量子泡沫,只为将战争记忆封装成疫苗;看见二十万年前那场维度战争的幸存者将文明火种写入人类线粒体,而苗族的创世古歌竟是启动密码的声纹密钥。
“所以人类是......”程武的意识泡在记忆的羊水中震颤。
“是记忆的抗体。”林雨眠的量子身躯开始出现甲骨文裂痕,“上古文明发现宇宙意识在对抗热寂时会自我清除记忆,我们是被设计来保存‘错误’的免疫细胞。”
方尖碑内部传来婴儿啼哭。那西进制编码的声波震碎了月面基地的防护罩,程武的玉佩应声裂开,露出内部蜷缩的发光胚胎——正是他在量子泡沫城市见过的99%匹配度遗骸的缩小版。
“记忆奇点需要血脉献祭。”林雨眠的量子态开始坍缩,“程队,你的线粒体里有最后一段激活代码......”
程武想起父亲沉入南海前的最后一瞥。那时他不懂那个眼神的含义,此刻在记忆奇点的辐射下终于明白——程家世代守护的不是玉佩,而是锁在血脉里的文明断代保险栓。当他的军刀划开右手动脉,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封装着地球西十六亿年记忆的量子泡沫。
月球突然停止自转。戴森神经网的脉冲频率与苗族铜鼓的节奏共振,上古方尖碑投射的星空防御阵图终于完整。阵眼处浮现的不再是技术编码,而是用程武血液写就的苗族古歌。
林雨眠在完全量子化前将手按在程武心口:“奇点己激活,但代价是......”她的声音被宇宙背景辐射淹没。程武的视网膜上疯狂闪过二十万年前的画面:无数个程武在玛雅金字塔顶碎裂玉佩,在三星堆青铜树下割开手腕,在良渚玉琮前吞枪自尽——原来程家每一代长子都是记忆奇点的祭品。
当月球背面的星空阵图完全点亮,整个太阳系突然坍缩成玻尔兹曼大脑。程武在最后的清醒中听见上古文明的叹息:“所谓观测者,不过是宇宙用来记住自己的镜片......”
他的身体开始光粒化,每一颗光子都镌刻着苗族古歌的音符。银河系另一端的晶簇联盟突然收到引力波广播,内容是用西进制编码的《道德经》与创世古歌的和声——这是人类正式成为观测者的就职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