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眼中是赤裸裸的担忧,面皮上皱巴巴的纹路加深,满心祈愿傅修年能够平安归来,挥手注目着汽车伴随汽笛声开出了傅公馆大门,渐开渐远,消失在视线里。
几年前的北平硝烟弥漫,周管家犹记得北平惨遭战祸的情况,那情形历历在目。他一把年纪,生于长于北平,亲眼目睹了北平这几十年的变化。
少时的傅修年便追随委座出生入死,多少次在前冲锋陷阵,替他摆平所有棘手的事端。周管家着实心疼傅修年,尤其是前几年日寇侵略,征战沙场的那一年炮火连天,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皮肉并不多。
就如同钢丝上行走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拿命赌明天,周管家不想傅修年再经历第二次,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执行军令中永远不牺牲。何况傅修年还年轻,离而立之年都还差两载,那盘踞西南的凶悍土匪也不见得就逊于鬼子太多。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周管家唉声叹气地往回走。
傅修年一路迎接着瑰丽的朝阳,透过玻璃观看了看天边绚烂的云彩,他眯眼握紧方向盘,加速去往西北军营。 陆司令昨儿晚上从佟副官的话里得知傅修年己趁夜赶往西北军营,忙拉着秦司令折返,牵挂着儿女安危,遂两人不在北平逗留。
“督军怎么还没到,不是昨晚就出发了吗?”陆司令拨通电话,他们己等两个时辰,在西南军营周边也开车逛了几圈了,始终不见傅修年半个人影。
佟副官听着电话这头焦急地质问,亏得他提前想好了措辞,唯独就怕傅修年那头口供对不上号,抵达时言语穿帮。
“陆司令切莫自乱阵脚,督军确实在你们之前就己在赶赴途中,只是道上谁又知会发生些什么意外,我家督军不过是人中的精英,不是神。督军不仅是个好官,还是个好男人,留着少夫人独守空房,他很是过意不去。”佟副官言辞犀利,一张嘴说得利索,搬出一腔愤懑,以此来堵两位司令的口。
秦司令和陆司令对视了一眼,径首把陆司令手中的电话拿到自己耳畔,“我们也不是有意来为难督军,西北百姓多年来遭受到盘龙寨的土匪骚扰欺压,苦不堪言,他能来解决问题,西北百姓就有救了。”
佟副官不留情面,一顿冷嘲热讽,“西北是秦司令您的地盘,北平离西北有一段距离,督军大人管辖北平百姓,手可伸不到那么远。令公子和陆小姐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秦司令坐镇西北军营这些年,竟然任由盘龙寨壮大势力,还要劳委座委派督军替您剿匪,这选的日子也真是巧妙啊!” 论嘴皮子工夫,秦司令根本不是佟副官的对手,佟副官那张能言善辩的嘴,说得秦司令脸色阵青阵白。
眼睁睁在陆司令跟前丢失颜面,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让同级官员看了笑话。
佟副官言外之意,无非是秦司令无能,压制不住土匪,反倒让土匪横行西南。
身侧的陆司令摸爬滚打做官年头不短,当然听得出话中机锋,意有所指。只不过陆司令现在秦司令的地盘,当前形势险峻,先救出女儿陆晓婉更要紧,因而也没表现出半分对秦司令的轻视。
秦司令承认中夹带不甘人下地狡辩:“督军的能耐,自是我所不能及的,不然秦某也不会没有长进,几年来还是个司令官。敢问佟副官,督军走的是哪条路,我和陆司令走的是首达西南军营的官道,我们在后面,沿途不曾见过督军。”
“对啊,佟副官,督军路上要真出什么事,我们怎么没听说?”陆司令凑近电话旁边,颇觉此事太过怪异,傅修年的能力出众,头脑灵敏,哪儿那么轻易就出事,再者他们也没遇到埋伏,折返西南军营的路上甚至没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出动。
佟副官打着哑谜兜圈子,“两位稍安勿躁,督军大人大概是抄的近路吧,至于为什么还没到,等他到了自会见分晓,两位何妨再多等一会儿。”
这通电话打了等于白打,反而显得多余。挂断电话后,陆司令气得牙痒痒的,想摔电话泄愤,忍着熊熊燃烧的怒焰,大力将电话放回原位,“这姓傅的究竟在搞什么鬼,不会是合着他的副官玩我们吧?我家晓婉落在土匪手里好几天了,我快要担心死了。”
秦司令这种时候还不忘煽风点火报仇,“消消气,消消气!我家那不成气的不也等着督军来救么?陆老兄,我跟你一样急。人家是督军,架子大,即便比我们后到也无可厚非,你看他身边那副官,也敢跟我说话上下不分,可见督军有多威风。”
陆司令愁眉苦脸,不由一屁股泄气地坐到客厅的椅子上,“话是这么说,可我家的是女孩儿,你的是儿子,就算是被土匪抓去了,也吃的亏没我家晓婉严重,女子最注重名节,土匪窝的全是男人……”
秦司令连忙打断陆司令的话,他极不愿陆晓婉在他的地盘发生这种事,指不定会无缘无故结个仇家,陆司令可宝贝他的女儿,“哎哟!我的陆老兄,你可别胡思乱想了,贤侄女吉人自有天相,若真发生那等事情,我家那没出息的臭小子可以跟贤侄女凑合凑合,我和夫人不介意。”
闻言,陆司令才稍稍宽了点心,女子的名节一旦毁坏,耽误的就是终身大事,他的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
秦关临这样的女婿虽入不了他的法眼,但真走到那一步,将女儿交到秦家手里也未尝不可。秦司令好歹跟他平起平坐,结个亲家多走动,秦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善待他女儿。
陆司令思考的间隙,傅修年就由西北军营的士兵带了进来,他站在门外寒暄,“让两位久等了。”
秦司令阴阳怪气,“督军大人总算是紧赶慢赶,赶来了,教我们好等,您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