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冰晶沙盘忽然震颤起来,朱逸尘伸手轻轻抚过那染血的绷带,殷红的血珠顺着沙盘脉络,缓缓渗入地脉模型。此时,夜色中的三十六盏红灯笼闪烁明灭,最靠近城主府的那一盏,忽地爆出几点火星。
“天枢位。”朱逸尘低声说着,蘸起药粉在窗棂上画符。月光透过符纹,映照在沙盘上,竟显露出三条交错的血线,首首指向巡逻队驻地。
五更天还没到,朱逸尘就带着林羽悄悄潜伏在驻地东墙外。青砖墙缝里,渗出一股带着腥甜的腐气,王虎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这味道和柳姑娘送的安神香一模一样。”
“嘘——”陈峰突然伸手按下众人,从机关匣里弹出一面铜镜。镜中映出驻地校场的画面,只见刘队长正把佩刀架在一个抽搐的队员颈间,刀刃上凝结的冰晶,和那队员后颈的狼头刺青共鸣震颤着。
这时,苏瑶突然捂住胸口的银蝶发饰,昨夜被金针钉住的蝴蝶,此刻竟在琉璃罩里扑腾着翅膀,想要飞出来。朱逸尘眼疾手快,一把扣住机关匣,沙盘模型里的三条血线突然拧成了一股,正好对应着校场中央的青铜鼎。
“刘教头当真要包庇邪祟?”校场里传来一声厉喝,三个手腕上有狼头刺青的队员,抬着个木箱慢慢逼近。朱逸尘瞳孔微微一缩,他发现那木箱缠着的红线,和柳姑娘礼盒上的一模一样,线头浸在一种腥臭液体里,还滋滋作响。
林羽见此,正要掷出暗器,却被朱逸尘伸手按住。
就见刘队长刀锋一转,冰晶顺着刀刃爬上了持箱人的手腕,他冷冷问道:“昨夜西市七十六户暴毙,你们抬的什么救命药?”
“自然是玄阴宗赏的圣水!”领头的人突然撕开衣襟,胸口浮现出和城主请柬相同的生辰八字。
苏瑶的银蝶发饰猛地发烫,琉璃罩上浮现出一幅血色阵图。朱逸尘手指一弹,震碎了铜镜,药粉洒在镜片上,瞬间凝成冰刃,他沉声道:“该收网了。”
晨雾弥漫之际,众人押着被金针封了穴位的抬箱人,闯进了正厅。刘队长将刀柄重重地磕在青石砖上,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质问道:“朱神医也要学玄阴宗操控人心?”
“非也。”朱逸尘走上前,撩开俘虏的后颈,冰晶狼头刺青下面,赫然埋着一根银针,“刘教头可认得这追魂针手法?”他指尖轻轻拂过针尾,针孔里渗出一股墨香,和柳姑娘衣襟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瑶见状,突然把银蝶发饰按在俘虏额头上,蝴蝶翅膀上的阵图,和城主的生辰八字重叠在一起,说道:“昨夜西市暴毙的人,都是三日前收过柳姑娘绣帕的人。”
这时,校场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被俘者腰间的红线无风自燃。朱逸尘赶忙甩出染血绷带,缠住火苗,血渍在火焰中竟凝成“戌时三刻”西个字,而这正是城主昨夜突发恶疾的时辰。
“不可能!”刘队长踉跄着后退,一下子撞翻了青铜鼎,鼎中滚出一块沾着墨迹的狼头令牌。陈峰用机关钳夹起令牌,发现背面烙着的纹路,和银蝶阵图一模一样。
王虎突然拎起一个陶罐,砸在地上,腥臭液体里浮出一个冰晶狼头,他大声说:“这玩意和柳姑娘送老大的药酒同源!”
刘队长握刀的手开始颤抖,刀柄镶嵌的冰晶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朱逸尘突然并指如剑,点在他眉心,一根金针带出一缕黑气,问道:“教头可还记得,三日前验收的赈灾粮里混着什么?”
苏瑶捧出一个琉璃瓶,瓶中浸泡的米粒正蠕动着,长出一根根红线,她说道:“每粒米都刻着缩小十倍的追魂针纹路。”
“当啷”一声,刘队长的佩刀掉落在地。他撕开护腕,手腕内侧的冰晶刺青己经蔓延到了肘部,慌张地说:“他们说是克制邪毒的护身符......”
“此乃玄阴宗的千机噬魂咒。”朱逸尘割破指尖,一滴血珠滴在刺青上,化作一道符咒,“中咒者每逢月亏便会成为傀儡,教头最近可觉得记忆有缺?”
校场外忽然传来梆子声,刘队长浑身猛地一震,他发现昨日申时巡查粮仓的记忆,竟然一片空白。
苏瑶突然掀开俘虏的衣摆,只见他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拼成了“祭品”两个字。
“这些红线的编法......”林羽突然扯断俘虏腰间的红绳,“和柳姑娘昨日送来的剑穗一模一样!”
朱逸尘把染血绷带浸入青铜鼎,随着血水沸腾,整座城池的虚影浮现出来。三十六盏红灯笼对应的位置,正是千机噬魂咒的阵眼,而城主府上空,赫然悬着师门地宫的幻象。
“教头请看。”朱逸尘手指一弹,震碎琉璃瓶,浸泡的米粒在空中拼成缩小版的城池模型,“玄阴宗要在月食之夜,用全城人的性命献祭,复活某个存在。”
刘队长听后,突然抓起佩刀,割破手掌,将血洒在模型上,显出巡逻队的徽记,说道:“朱神医需要多少人?”
就在这时,墙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嘶鸣声,三十六盏红灯笼同时明灭了三次。苏瑶的银蝶发饰突然碎裂,蝶翼残片拼成一个血色狼头,正对着城主府的方向张牙舞爪。
“此刻起。”朱逸尘将染血的追魂针拍在案上,“教头麾下三百儿郎,皆是我的阵旗。”
刘队长紧紧握住带血的巡逻队令牌,檐角最后一盏红灯笼突然爆裂,纷飞的灰烬里,竟夹杂着银蝶翅膀的碎片。
远处传来打更声,这次梆子敲的,却是玄阴宗祭典特有的幽冥节奏。铜炉里的血水还没冷却,三百柄制式长刀己齐刷刷出鞘。
刘队长把染血的令牌拍在城防图上,刀锋折射着晨曦,竟在沙盘上投下一个血色军阵。
“列天罡北斗阵!”朱逸尘甩出三十六根金针,钉在城防模型上,每根针尾都系着浸过药汁的红线,“寅时三刻前,每队需在阵眼埋下玄铁符。”
话音刚落,王虎突然抡起铁锤,砸向青石地面。随着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整座校场的地砖轰然翻转,露出暗格里一箱箱的玄铁符,正是三日前陈峰带人混在赈灾粮中运进来的。
“起阵!”林羽率先割破手掌,血珠滴在玄铁符上,竟凝成一个冰晶狼头。三百巡逻队员齐声暴喝,纷纷用刀刃划破掌心,血线沿着地砖缝隙,汇向中央的青铜鼎。
苏瑶突然捂住琉璃瓶,后退两步,瓶中浸泡的米粒疯狂撞击着瓶壁,她焦急地喊道:“尘哥,这些蛊虫在共鸣!”
朱逸尘并指如剑,点在自己眉心,灵窍医典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泛黄的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绘着血色城池的那一页上,朱逸尘沉声道:“西北巽位,七杀现!”
几乎与此同时,主街传来百姓的惊呼声。十八盏红灯笼在晨雾中突然自燃,火苗竟凝成血色狼头,朝着人群扑去。刘队长飞身而起,凌空劈碎两个火狼,落地时,靴底沾着的灰烬突然化作毒虫。
“雕虫小技!”陈峰甩出机关蜂群,铁翅震碎毒虫,却在空中爆出一阵紫烟。
朱逸尘甩出染血绷带,缠住屋檐,借力跃上了七层酒楼的飞檐。他俯瞰全城,只见三十六处阵眼正泛着诡异的红光。朱逸尘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灵窍医典骤然金光大盛,血雾在空中凝成一幅城池经络图,每条主脉要害处,都蠕动着米粒大小的蛊虫。
“王虎!震位三丈!”
王虎的铁锤轰然砸下,砸碎了胭脂铺的门槛,地下竟涌出一具裹着冰晶的尸骸。林羽眼疾手快,挑断尸骸脖颈上的红线,腐烂的胸腔里掉出一个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铃。
苏瑶的银蝶发饰突然发出尖啸,琉璃罩上浮现出柳姑娘的虚影。那虚影指着青铜铃,轻轻笑道:“朱公子可知,这摄魂铃要用至亲之血开光?”
朱逸尘瞳孔骤缩,他发现铃身阴刻的纹路,竟与师门地宫的镇魂锁如出一辙。他反手将金针钉入铃铛,针尾剧烈震颤着,指向城主府的方向。
突然,狂风大作,整条街道的灯笼同时炸裂。纷飞的纸屑中,三百巡逻队员的佩刀竟齐齐转向同伴的咽喉!
“清心咒!”刘队长暴喝一声,劈碎腰间令牌,冰晶碎片刺入眉心,渗出黑血。朱逸尘甩出一阵金针雨,每根针都精准地刺在队员后颈的狼头刺青上。
腥臭的黑血喷溅在青石板上,竟汇成一幅血色阵图。阵图中央缓缓升起一口冰晶棺材,棺中躺着一个与柳姑娘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心口插着半截熟悉的金针,正是师门失传的九转还魂针!
“尘哥小心!”苏瑶突然扑过来,银蝶发饰撞碎在突然袭来的冰棺上。
在飞溅的琉璃碎片中,朱逸尘看清了棺中女子手腕的胎记,那分明是当年被屠戮的小师妹才有的月牙痕!
远处钟楼传来三声闷响,冰棺突然化作血水,渗入地底。满街巡逻队员如梦初醒,手中的佩刀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陈峰从血水中捞起一块青铜残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戌时三刻,地龙翻身”。刘队长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忽然盯着某个巷口,瞳孔骤缩,只见青砖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蠕动着米粒大小的红线蛊虫,正拼成生辰八字的形状。
朱逸尘捻起蛊虫,放在鼻尖轻嗅,突然甩出金针,钉住了一个想要逃窜的传令兵,怒喝道:“好个玄阴宗,竟把噬魂蛊种在更夫的梆子里!”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地砖突然拱起。王虎的铁锤砸下,砸碎三块青石,地下赫然露出半截冰晶狼头雕像,狼眼中嵌着的,正是师门药堂失窃的夜明珠!
暮色降临,最后一丝霞光映在狼头雕像上。朱逸尘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灵窍医典的虚影不受控制地翻到空白页,页脚缓缓渗出一滴黑血,那分明是当年师尊陨落时,溅在师门秘典上的同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