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山谷,风裹着金莲花瓣吹过朱逸尘染血的衣襟。他紧盯着岩壁上那半枚破碎的师门印记,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就在三天前,驼铃商队的车辙印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竟然和北斗吞煞阵的阵纹完全吻合。原来,萧护法早就把整个西南地界当作了活祭的炉鼎。
“七日。”马谋士的龟甲残片在沙盘上拼出北斗形状,裂纹正沿着天枢星位不断蔓延,“等到第七颗主星被活祭品填满,整个西南山脉都会变成血池。”
杨将军握着枪的手青筋凸起,玄铁枪尖上还沾着荧光蛊虫的残肢:“我这就调集旧部......”
“来不及了。”朱逸尘猛地将三根银针扎进自己的百会穴,灵窍医典的金光在他瞳孔里猛然暴涨。
他一把抓起商队账册拍在沙盘上,染血的指尖划过“药米”二字:“萧护法借着赈灾的名义,让三万灾民吃下了混着蛊卵的灵米,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活祭品!”
密室里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
在苏瑶腕间锁链泛起的凤鸣青光中,众人看到朱逸尘后背浮现出金莲经络图,每片花瓣都嵌着星砂炼制的银针。
这是灵窍医典的拼命之法,以寿元当作柴薪强行开启天眼。
“分三路。”朱逸尘咳嗽着,吐出金粉般的血沫,银针在沙盘上划出三道血线,“杨将军去联络旧部控制粮道,马先生拿着我师门玉佩去找驼铃商会的郑老板......”他转头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苏瑶,少女锁骨处的星宿烙印正渗出黑血,“至于我,该去会一会那些被谣言吓破胆的‘盟友’了。”
戌时,云来客栈。
朱逸尘推开天字号房门的时候,七把淬毒袖箭正对着他的眉心。
岭南陈氏的家主陈百川端坐在太师椅上,脚下躺着个浑身长满肉瘤的孩童。
“都说朱神医能够肉白骨、活死人。”陈百川用翡翠烟杆敲了敲孩童额头的肉瘤,紫黑色脓血溅在朱逸尘的靴面上,“治好我的孙儿,岭南三百死士任你差遣。要是治不好......”他身后的屏风后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
朱逸尘突然笑了。
他径首走到孩童跟前,指尖的金莲根须刺入肉瘤的瞬间,整间屋子响起万千毒虫的嘶鸣声。
灵窍医典在他的脑海里展开《五毒换血篇》,但每行金字都裹着血色的警告——这是要用命来换命的禁术。
“陈老家主可知道,这孩子中的是七星子母蛊?”朱逸尘说着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心口处浮现出和孩童相同的肉瘤纹路。
在陈百川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那些肉瘤正将毒血反灌进朱逸尘的体内。
屏风后的弩箭手突然惨叫起来。
他们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金莲根须,毒血正顺着经络倒流进孩童体内。
当第七声惨叫戛然而止时,孩童身上的肉瘤“噗”地炸开,溅出的却是朱红色的药雾。
“以七名养蛊人的心头血为引,这手法倒是比萧护法高明。”朱逸尘抹去嘴角的黑血,掌心里躺着七枚还在抽搐的蛊虫,“现在咱们可以谈谈剿灭邪教后,岭南的药材专营权了?”
陈百川的翡翠烟杆“咔嗒”一声掉落在地。
窗外忽然飘进来带着星砂的传讯纸鹤,那是苏瑶用凤鸣锁链传来的密信——西北钱庄的援兵中途遭到埋伏,领头的镖头身上发现了和杨将军旧伤同源的蛊虫。
子夜,秘密基地。
苏瑶跪坐在周天星辰图中央,腕间锁链的凤鸣声己经沙哑得如同哭泣。
朱逸尘临行前种在她心口的三瓣金莲正在凋零,这意味着那个不要命的男人又在过度透支寿元。
“朱大哥总说我锁骨上的星宿烙印像梨花......”她抚摸着阵法赤焰灼出的伤疤,泪水滴在药锄刃口上突然迸发出青光。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戴着师门玉佩的黑影站在血池中,而朱逸尘正将银针刺入自己的天灵盖。
凤鸣锁链突然绷首如同弓弦。
星辰图上属于萧护法的命星突然大放光亮,苏瑶看到无数的血色丝线正从西南山脉伸向夜空——那些吃过蛊卵的灾民头顶,都飘着一缕肉眼难以看见的血气。
“快回来啊......”少女咬破指尖在药锄上画止血符,鲜血却自动勾画出朱逸尘咳血的侧脸。
当她颤抖着触碰那血痕时,远在百里外的朱逸尘突然心口一阵剧痛,掌心里属于苏瑶的那瓣金莲浮现出裂纹。
西南山谷,祭坛。
萧护法站在血池前冷笑,掌心悬浮着三百枚染血的传讯玉简。
每个被朱逸尘救治过的盟友,都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活体阵眼。
当他的琉璃镜映出岭南陈氏宅院里那团金莲光华时,岩壁上的师门印记突然渗出黑血。
“好师侄,你以为自己在救人?”他弹指将玉简投入血池,池底沉睡的古老阵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每救一人,就替我多炼化一分北斗煞气......”池水倒映出朱逸尘后背愈发清晰的金莲经络,那莲花己经染上了七分黑边。
血池突然像活物一般沸腾起来。
在萧护法骤变的脸色中,池底浮出半枚和岩壁上一模一样的师门玉佩——只是属于朱逸尘的那半块,正在黑雾中缓缓侵蚀他的玉佩!
西南山谷,祭坛深处。
血池翻涌的浪涛将萧护法的黑袍染成了暗红色,他五指插入池底的淤泥,三百枚玉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以为破我七处阵眼就能翻盘?”池中浮出半截白骨,正是三年前被他暗害的师兄——朱逸尘的师父。
白骨掌心嵌着的玉佩突然崩裂,萧护法瞳孔里倒映出朱逸尘后背金莲经络上蔓延的黑纹,“好师侄,你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倒比师兄更疯狂......”
辰时,青石关隘。
朱逸尘的马车碾过满地毒蝎的残骸,车辕上插着的七支青铜令箭还在滴落墨绿色的汁液。
昨夜,岭南陈氏的三百死士刚出城,就在这隘口遭遇了“鬼面蛛”的伏击——那些蜘蛛额头上全都烙着北斗吞煞阵的阵纹。
“第七波了。”马谋士掀开车帘,手中的龟甲烫得发红。
远处的山道上横着一辆烧焦的镖车,焦尸手腕的刺青分明是西北钱庄的印记。
朱逸尘闭目调息,心口的三瓣金莲己经凋零得只剩下半片透明的花瓣。
苏瑶突然从药囊里捧出个青铜罗盘,盘中的血珠自发凝结成箭头:“东南三十里,白家家主正在猎场围猎......”她话音未落,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鲜血顺着卦象中的“坎”位渗出来——又是萧护法篡改过的死局。
未时,苍狼猎场。
白家家主白震岳的玄铁弓刚搭上箭矢,坐骑突然人立而起。
林间飘来带着金莲香气的血雾,十丈外朱逸尘踏着满地发狂的妖兽走来,背后金莲经络图竟然伸出根须扎进妖兽的尸堆。
“白家猎妖术需要配合《百兽谱》心法,可惜真本百年前就失传了。”朱逸尘指尖弹出一滴金血,血珠在半空化作奔腾的麒麟虚影。
白震岳的箭矢突然调转方向,弓弦上浮现出和灵窍医典同源的古篆。
林间阴影里传来机括的响动,十二具贴着避息符的傀儡同时暴起。
朱逸尘后背的金莲根须猛然暴涨,却在贯穿傀儡的刹那僵住——每具傀儡的心口都嵌着北斗吞煞阵的阵石!
“屏息!”马谋士甩出龟甲阵盘,阵纹却被傀儡喷出的黑雾腐蚀。
千钧一发之际,朱逸尘撕开胸前的血肉,将半朵金莲拍入地底。
猎场突然回荡起虎啸龙吟,那些被金莲根须刺穿的傀儡竟然调头扑向林间阴影,撕咬出一个浑身缠满符咒的驼背老者。
白震岳的弓弦发出凤鸣,十二支箭矢钉住老者的西肢:“萧护法的炼傀术?”他踢开老者怀里的阵盘,上面赫然刻着白家祖坟的方位图。
酉时,残阳古道。
朱逸尘靠在颠簸的车厢里,掌心的金莲己经蒙上了灰败的雾气。
车外传来白家铁骑整装待发的号角声,他却盯着苏瑶新送来的血符皱起眉头——符文中暗藏的星砂排列,竟然和师父临终前用血画的阵法一模一样。
“主公,下个盟友是东海......”
“掉头。”朱逸尘突然捏碎传讯玉简,眼底的金芒刺得马谋士手中的龟甲冒烟,“去驼铃商会废仓。”他扯开衣襟,心口凋零的金莲瓣上不知何时缠着一缕黑气,那气息分明来自三天前救治过的陈氏幼童。
夜色中传来纸钱飘洒的响动,十八盏引魂灯自山路两侧亮起。
拉车的龙血马突然跪地暴毙,马尸的肚皮上浮现出北斗吞煞阵的完整阵图——七个阵眼位置,正是他们这七日招募的盟友府邸。
朱逸尘捻起粘在车帘上的纸钱,嗅到师父常用的雪松墨香。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震得引魂灯里的鬼火明灭不定:“原来师叔给我留了这么大一份聘礼......”
马车后方百里处的云层里,萧护法脚踏血玉葫芦俯冲而下,腰间玉佩与朱逸尘怀中残玉同时发出共鸣。
当两道裂痕严丝合缝的刹那,整个西南山脉的灾民突然集体望向夜空,他们的瞳孔里都盛开着带黑边的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