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溪水呈现出铁青色,朱逸尘指尖的金色结晶突然变得滚烫。
他猛地转身,那盏莲花灯己经飘到三步之外,提灯人斗篷下露出半截灰白的胡须。
“小友可知,三年前医馆地窖里烧化的可不只是药材?”孙道长抖开灯罩,朱砂符咒映在溪水里竟然化作星图,“那日寅时三刻,北斗贪狼移位,地脉龙气在此交汇......”
琉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对岸的松林里传来犬吠,七八盏气死风灯划破了夜色,钱捕头的铁尺在石头上擦出火花。
朱逸尘正要捏碎结晶,老道那如同枯枝的手按住他腕间的太渊穴:“往巽位走,寅卯之交有生门。”
八卦盘的指针疯狂震颤,朱逸尘踩着溪中凸石纵身跃起。
背后传来钱捕头的狞笑:“给老子放箭!要活的!”破空声夹着腥风擦过耳际,他忽然旋身甩出三枚银针,最前面的弓手惨叫着捂住眼睛,箭矢歪斜着钉进同伴肩胛。
“巽为风......”朱逸尘默默念着,足尖点在崖壁青苔的瞬间,灵窍医典的金字浮现出来。
风府穴突然一阵刺痛,他本能地侧翻躲开捕网,却见两道黑影从头顶的松枝扑下来。
寒光一闪,怀中的八卦盘自动弹开,机关簧片射出去,精准地贯穿了偷袭者的咽喉。
晨雾漫过山脚的时候,朱逸尘跪在城隍庙残破的供桌下。
香炉里新插的三炷安魂香青烟袅袅,却压不住他怀里那包金晶的灼热。
昨夜孙道长塞来的羊皮卷在膝头铺开,医馆废墟的星象图与乱葬岗地脉走向严丝合缝,在北斗天枢位标着血红的“秘境”二字。
瓦片忽然发出轻响。
朱逸尘像闪电一样滚到梁柱后,却只见一只灰鸽扑棱棱落下,爪子上绑着的正是苏瑶绣着木槿花的帕子。
展开的刹那,血色小字刺痛了他的双目:“陈大哥说官府承诺,只要指认你偷换药方就能救娘......逸尘哥哥,他们说你在坟地炼邪术......”
青砖被捏出了裂纹。
朱逸尘喉头涌起腥甜,灵窍医典不受控制地浮现,百会穴窜起的热流让他看到恐怖的画面——苏夫人腹腔里的癌肿正渗出金色黏液,与墓碑上的灵液一模一样。
冷汗湿透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他忽然听见庙门外铁链哗啦作响。
“朱大夫好手段啊。”钱捕头踢开腐朽的门,九环刀映着朝阳晃人眼睛,“昨夜伤我七个弟兄,今日全城的通缉令都换了新画像。”他甩出卷轴,苏瑶娟秀的署名刺眼地绽放在罪状的末尾。
朱逸尘瞳孔骤然收缩。
医典的金字突然暴涨,风池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视野里钱捕头的经脉竟然变成透明的。
他顺势甩出供桌上的香灰,在众人眯眼的瞬间,银针己经穿透了三个衙役的曲池穴。
“追!他往死牢方向跑了!”钱捕头狂吼着劈开垂幔。
朱逸尘在屋脊间腾挪,看着下面像蝗虫一样的追兵,忽然想起今晨孙道长用灯油在溪石上画的牢狱方位图。
当看到第八个十字路口时,他故意踩碎瓦片,引着暴怒的捕快们冲向城南。
巳时的日头变得毒辣起来。
朱逸尘喘着粗气紧贴着死牢的外墙,青砖缝隙里渗出陈年的血锈味。
追喊声逼近时,他瞥见墙角排水口卡着半截符纸——正是昨夜在坟地见过的朱砂咒文。
灵窍医典突然自动翻页,浮现出奇门遁甲中的“鬼跌局”。
“巽宫遇坎,阴煞自伤......”他咬破指尖在砖面上疾书,金晶粉末混着血珠渗入砖缝。
当钱捕头的影子投在墙上时,朱逸尘翻身跃上旗杆,看着下面二十多个衙役突然举刀互砍。
“妖术!这是妖术!”钱捕头惊恐地后退,却撞上自己人劈来的钢刀。
朱逸尘轻飘飘地落在监牢屋顶,望着下面乱成一团的追兵,忽然发现东南角新砌的墙基里,隐约露出半片描着阴阳鱼的漆盒。
朱逸尘足尖轻点旗杆,借力翻上三丈高的狱墙。
砖缝里的青苔突然泛起诡异的金芒,那些自相残杀的衙役伤口里渗出淡金色液体,在烈日下蒸腾成扭曲的雾霭。
“坎离相冲,阴兵借道!”孙道长的声音从西市牌楼传来。
老道甩着破旧的招魂幡,幡尾铜铃叮当乱响,街边商贩的遮阳布突然齐刷刷地卷向追兵。
朱逸尘会意弹指,藏在袖中的金晶粉末随风散开,触到金液的雾气顿时爆出刺目的火光。
钱捕头脸上的刀疤被映得血红,他踉跄着劈开燃烧的幡布,却见朱逸尘踩着冒烟的灯笼跃上房檐。
九环刀脱手掷出的刹那,孙道长像鬼魅一样闪现在半空,枯瘦的五指捏住刀背轻轻一抖,精钢锻造的兵器竟然碎成七截。
“刘师爷没告诉你?”老道踩着钱捕头的肩膀飘然落地,“三年前地窖里的火,烧化的可是掺了麒麟血的玄铁锁。”他袖中滑出半块焦黑的铁片,上面阴阳鱼的纹路与牢墙的漆盒一模一样。
朱逸尘瞳孔微微收缩。
灵窍医典突然在他的识海中哗哗翻动,停驻的页面上浮现出浑身金纹的异兽图样。
风府穴传来像针扎一样的刺痛,他恍惚看见医馆废墟深处,有一道刻满符咒的铁门正在金液中沉浮。
戌时的梆子声惊破了幻象。
两人拐进暗巷时,孙道长突然用灯杆挑起一块松动的地砖。
腐臭的暗道里,十八盏青铜灯台按照北斗阵型排列,灯油早己凝固成琥珀色的晶体。
“当年三十六个药童,就是捧着这样的灯走进地窖。”老道弹指震碎灯罩,灯芯残留的朱砂在墙上映出星图,“贪狼吞煞,巨门纳凶——这是要拿童男童女的血肉喂秘境。”
朱逸尘指尖抚过灯座凹槽,灵窍医典自动浮现出补天浴日的阵法。
当他触到第三盏灯时,灯柱突然旋转九十度,暗格中滚出一枚刻着“刘”字的玉扳指。
扳指内侧的图腾,竟与苏夫人癌肿渗出的金液纹路完全吻合。
子时的更鼓声中,西郊义庄的棺材突然集体颤动。
朱逸尘将玉扳指按在孙道长的八卦盘上,盘面投射出的虚影里,刘师爷正跪在某座神殿前供奉漆盒。
青铜香炉升起的烟雾里,隐约有双生着龙角的巨眼缓缓睁开。
瓦片上的露水突然倒流,孙道长猛地拽着朱逸尘滚进棺材堆。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金纹,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赫然出现深不见底的八卦形地洞。
洞底传来的锁链声,像极了医典记载的囚牛低吟。
“明日卯时三刻......”孙道长往朱逸尘掌心塞了枚冰凉的玉珏,“去城南当铺赎那件紫檀医箱。”他道袍下突然渗出金液,转身时后颈浮现出与苏夫人癌肿相同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