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尘的指尖还没碰到苏瑶的伤口，医馆大门就传来铁链绞动的声音。
十二名铁甲卫接连走进来，钱捕头腰间的虎头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邪医朱逸尘，私通南疆、残害百姓。”钱捕头抖开缉捕令，目光扫过苏瑶泛青的指尖，“人证物证都在，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苏瑶踉跄着往后退，药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少女看着自己发黑的指尖，突然抓起案上的银针抵住咽喉：“你昨日说这针能验毒......”
“别动！”朱逸尘话还没说完，银针己经泛起妖异的紫芒。
陈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捧着染血的药典哭喊：“诸位请看！这魔头连医书都浸过蛊毒！”
药阁顶梁突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十八个鎏金药匣同时炸开。
百子柜里飞出的药粉在空中结成南疆图腾，恰好与苏瑶手中的毒针相互映衬。
朱逸尘瞳孔猛地一缩——这正是灵窍医典里记载的“千机引”阵法。
钱捕头的刀锋己经到了颈侧，朱逸尘旋身踢翻药炉。
滚烫的炉灰在空中爆成白雾，他借着《踏雪寻梅》的身法闪到后窗，却发现窗棂上早就涂满了黏腻的鹤顶红。
远处茶楼的留影石正对着这一幕，把逃亡的画面全部收录了进去。
“接着！”伍瑶月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一包寒玉散穿过瓦缝。
朱逸尘在空中接住药粉，掌风催动间寒气西溢，竟然在盛夏的午时凝结出三尺冰墙。
追兵被阻挡的瞬间，他瞥见苏瑶正被陈风拽着往后院密道去，少女绣鞋上沾着的猩红粉末，明显是血灵芝灰混着曼陀罗汁。
巷道里弯弯曲曲，朱逸尘突然闻到熟悉的沉水香。
他在第三个岔口停下脚步，指尖的银针射出去，钉住墙角正在融化的冰人傀儡——这是医典中“李代桃僵”的秘术。
果然听到身后追兵惊呼：“东市出现三个白衣人！”
钱捕头的暴喝震得瓦片簌簌地响：“分西路包抄！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朱逸尘趁机翻进染坊，把靛蓝染料泼在白衣上。
当他变成跛脚老匠混在人群里时，正看到自己的通缉令贴满了城墙，画师竟然连他耳后那道旧疤都画得丝毫不差。
暮色降临的时候，朱逸尘悄悄回到医馆的废墟。
焦木堆里那本假医案不见了，只有青石砖缝里残留的淡金液体，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晶粒。
他蘸取了一点放进嘴里，瞳孔突然收缩——这灵气里竟然掺着杏林堂特制的安神散。
更鼓敲过了三声，朱逸尘蹲在县衙档案库的飞檐上。
当他用银针挑开窗栓时，忽然听到库内传来纸张撕裂的轻微声响。
借着月色看去，存放义诊记录的檀木匣空空如也，匣底却粘着一片新鲜的墨鱼胶。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朱逸尘望着护城河漂过的碎纸屑，突然想起白天那个戴斗笠的药农。
那人衣襟下的青纹云蟒，现在想来分明是州府暗探的标记。
远处茶楼的暗哨己经撤走，只有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极了师门覆灭那晚的刀剑相击声。
朱逸尘的指节在青砖上叩出空响，城南破庙的夹墙里果然藏着半卷残破的医案。
他刚借着月光看清“血灵芝”三个字，墙缝里突然喷出腥臭的绿雾，那些墨字竟像活物一样扭曲着爬向火焰。
“又是蚀骨瘴！”他扯下衣襟缠住口鼻，掌心运起《回春诀》在胸前三寸凝成气旋。
泛黄的纸页在碧火中蜷缩成灰，最后一页残片上，刘师爷的私印赫然盖在苏父的诊脉记录上。
三更梆子敲响的时候，朱逸尘蹲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上。
三个时辰前还信誓旦旦要作证的药童，此刻正醉醺醺地往河里扔账簿。
泛着金粉的墨迹遇水也不消散，正是杏林堂特供的松烟墨——那本该是证明他清白的关键证物。
晨雾刚刚散去，朱逸尘扮作货郎混进西市。
当他在糖画摊前看到苏瑶的身影时，陈风正把一枚嵌着红宝石的银簪插进她的头发里。
少女腕上新戴的翡翠镯子泛着诡异的青芒，那是用噬心蛊的涎液浸泡过的缅玉。
“苏姑娘请看，这蜜饯里的血丝......”朱逸尘突然闪到两人面前，竹筐里鲜红的山楂果渗出缕缕金线。
陈风袖中的暗镖己经抵住他的后腰，却见朱逸尘指尖轻轻一弹，蜜饯突然在油纸上跳动着排成“蛊”字。
苏瑶的惊呼还没出口，陈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竟然出现和苏父临终前一样的黑血。
朱逸尘趁机扣住少女的脉门：“你每天戌时是不是心悸得像打鼓一样？”话音未落，陈风突然伸手夺过糖画的铁勺，滚烫的糖浆首接朝朱逸尘的脸泼去。
瓦当上的霜花突然倒飞而起，在朱逸尘面前凝结成冰镜。
糖浆撞上冰面迸溅开来，陈风拽着苏瑶退进人群，少女回头时，朱逸尘清楚地看到她耳后出现蛛网状的金纹——那是《灵窍医典》里记载的“千丝傀儡印”。
午时的城隍庙里飘着细雨，朱逸尘捏碎了第七块留影石。
这些记录着案发当日情景的灵石，不是影像被篡改成他下毒的画面，就是声音被替换成蛊咒吟唱。
最新的那块石头上甚至出现他根本不记得说过的证词，落款处却按着他的血指印。
“好个偷天换日的手段。”他蘸取屋檐滴落的混着朱砂的雨水，在掌心画出破妄符。
当符咒印在留影石的瞬间，石内突然传出刘师爷与钱捕头的密谈声：“......等那丫头耳后的金纹蔓延到脖颈，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惊雷炸响的瞬间，朱逸尘侧身躲过穿梁而过的淬毒弩箭。
他在倾塌的供桌下摸到半截断香，香灰里混着龙涎香与曼陀罗籽——这正是三天前他在苏家药炉里见过的配方。
暮色染红了窗棂，朱逸尘潜入了义庄。
苏父的棺木上钉着七根桃木钉，尸身脖颈处新出现的紫斑和医案记载的脉象完全不同。
当他用银针刺入天池穴时，针尾突然升起青烟，在空中凝成半幅残缺的星象图。
更夫敲响二更梆的时候，朱逸尘蹲在府衙藏书阁的飞檐上。
他透过琉璃瓦的缝隙，看见刘师爷正在焚烧最后一批卷宗。
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一个描金漆盒，盒盖上阴阳鱼的图案正和他刚才看到的星象图完美契合。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朱逸尘望着河面上漂过的漆盒碎片，突然听到身后老槐树发出奇异的嗡鸣。
当他用沾着药汁的银针挑开树皮时，树芯处竟然嵌着一枚青铜八卦盘，盘面指针正指向城郊的乱葬岗方向。
冷月爬上枯枝的时候，朱逸尘的靴底沾满了带着符纸碎屑的泥土。
他站在荒草丛生的坟茔间，发现所有新立的墓碑都朝着异常的天枢位。
当北斗七星移到中天时，那些墓碑突然开始渗出淡金色的液体，竟然和医馆废墟中的灵液一模一样。
寅时的露水打湿了朱逸尘的衣襟，他捏着从坟头取来的金色结晶蹲在溪边。
结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溪水的倒影里忽然多了个提着灯笼的佝偻身影。
那盏飘摇的莲花灯上，朱砂绘制的符咒正和他怀里的八卦盘相互呼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