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训练室像一座玻璃囚笼，林星辰的呼吸声与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交织。
陆子轩送的机械键盘泛着幽蓝冷光，键帽上还刻着他名字的缩写“ZX”，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浮木。
“第127次。”她盯着屏幕上的击杀记录，指尖因为持续按压技能键微微痉挛。
自从顾寒命令她加训，这样的深夜特训己经持续了七天。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在玻璃上划出蜿蜒水痕，倒映着屏幕里不断倒下的虚拟角色。
突然，训练室的门发出吱呀轻响。林星辰慌忙切出游戏界面，却撞进顾寒漆黑的瞳孔里。他穿着深灰色居家服，发梢还滴着水珠，整个人像是被夜色浸泡过的雕像。
“你在用陆子轩的外设？”他的目光落在键盘上，语气比训练时更冷。
林星辰下意识用袖子遮住键帽：“只是借用......”
“战队的设备满足不了你？”顾寒走近时带着沐浴露的雪松香，与那晚仓库里的酒气截然不同。
他俯身查看她的训练记录，呼吸掠过她耳尖，“127次单杀练习？你以为这是街机厅打地鼠？”
林星辰的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屏幕上反射的光在他下颌勾出冷硬的弧线：“职业选手要练的是肌肉记忆，不是机械重复。”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发红的掌根处，“这里，每次按空格键都会抖0.3秒。”
她触电般抽回手，键盘被带得歪斜。顾寒却己经拖过旁边的电竞椅坐下，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屏幕上的训练场瞬间切换成复杂地形，二十个移动靶从不同角度袭来。
“看好了。”他的声音裹着夜色的沙哑，“每个走位要预判三个技能CD，手肘悬空15度才能保持微操精度。”
林星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忽然想起仓库里那张破碎的照片。
此刻的顾寒与视频里那个失控的少年判若两人，每个操作都精确得像手术刀。
“试试。”他把键盘推过来时，温度残留在金属边缘。
第一波靶子袭来的瞬间，林星辰的视野突然天旋地转。
连续熬夜的疲惫化作尖锐耳鸣，她听见顾寒的冷笑，听见程小北的憋笑，听见解说员在哥哥退役战时的叹息——“太可惜了，手伤毁了这个天才”。
“专注！”顾寒的呵斥劈开混沌。她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炸开，手指突然找回节奏。当最后一个靶子应声碎裂时，系统弹出SSS评级，比顾寒刚才的练习还高出5%。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顾寒站起身，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明天开始，你跟我双排。”
首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星辰才敢松开紧攥的鼠标。
掌心黏腻的冷汗浸湿了创可贴，心跳声大得盖过雨声。
她点开方才的训练录像，发现顾寒在演示时故意放慢了0.5倍速——那些看似随意的走位，每个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教学。
晨光初露时，程小北叼着包子撞开训练室的门：“星辰你黑眼圈快掉地上了！要不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屏幕上的训练记录倒吸冷气，“你刷破了队史单人训练记录？！”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席卷战队。早餐时，韩子墨把煎蛋推到她面前：“当年顾寒破纪录用了三个月。”他古铜色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小子，要不要跟我学上单？”
“她学上单是浪费。”苏瑶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出现，香水味冲散了食堂的豆浆香，“下午跟二队打训练赛，你顶中单位。”
林星辰的勺子哐当掉进碗里。余光瞥见顾寒端着咖啡经过，他今天换了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愈发病态苍白。擦肩而过时，他低声扔下一句：“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训练赛开始前，林星辰在洗手间用冷水拍脸。镜子里的人眼睛发亮，指尖却还在细微颤抖。她把陆子轩送的幸运符塞进队服口袋，那是用《星辰之战》角色贴纸拼成的西叶草。
“欢迎来到地狱。”程小北在座位上冲她挤眼睛。对面二队的中单是青训营状元，以对线凶狠著称。当游戏载入界面跳出对方ID“弑神者”时，林星辰的胃部猛地抽搐——这是哥哥退役前最后的对手。
顾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三级前别出塔。”他选了招牌刺客，黑色风衣的皮肤在泉水里泛着血光。
然而对线刚开始，林星辰就发现异常。“弑神者”的走位习惯与七年前如出一辙，连卡兵线的角度都和当年击溃哥哥的录像重合。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补刀接连失误。
“中路消失！”程小北突然喊道。几乎同时，对方打野从草丛闪现而出，林星辰的法师瞬间被控。就在死亡白光升起的刹那，顾寒的刺客从天而降，刀刃划出猩红弧线。
“Double Kill！”
林星辰看着灰白的屏幕，耳边炸开顾寒的冷笑：“怀旧也要看场合。”他的刺客正在敌方野区游走，每一个击杀都精确计算着她的复活时间，“不想输就跟上我的节奏。”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她仿佛被拽进暴风眼。顾寒的每个信号都像手术刀剖开迷雾，她逐渐看清“弑神者”的破绽——那是哥哥当年没能捕捉到的0.5秒技能后摇。当最终推平敌方水晶时，她的击杀参与率达到85%。
训练室爆发出欢呼，程小北扑过来想抱她，被顾寒拎着后领扯开：“侥幸赢二队就这么得意？”他甩过来一叠数据报告，密密麻麻的红圈标出她十七处失误，“今晚加练三小时。”
暮色降临时，林星辰在仓库发现了顾寒的秘密。那堆资料最下方压着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写着日期——正是哥哥退役那年。战术图上用红笔标注着对“弑神者”的研究，字迹锋利得能割破纸张。
“看懂了吗？”顾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靠在门边，指尖转着打火机，火光在眼底明明灭灭，“你哥的弱点，也是你的。”
林星辰突然意识到，那些量身定制的训练方案，那些深夜偶遇的指导，都是精心设计的锤打。她攥紧幸运符，贴纸边缘刺得掌心发痛：“为什么帮我？”
打火机盖合上的脆响在仓库回荡。“帮你？”顾寒的影子慢慢笼罩过来，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我不过是在打磨一件武器。”他擦肩而过时，气息拂过她颤抖的眼睫，“合格的武器，不该有软肋。”
夜训结束时，林星辰在走廊遇见陆子轩。他抱着新出的限定版手办，笑容在看到她的黑眼圈时僵住：“他们虐待你？”
“这是勋章。”她举起贴满膏药的手指。走廊镜面墙映出两人的身影，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成了顾寒惯用的姿势——微微弓背，左手虚悬在键盘高度。
陆子轩欲言又止，最后把手办塞给她：“庆贺你首胜。”那是《星辰之战》最新出的刺客角色，黑袍银刃的模样竟与顾寒的游戏形象有八分相似。
回到宿舍，林星辰翻出哥哥的旧战袍。袖口的磨损处还沾着止痛贴的痕迹，就像她此刻的手指。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串坐标——是《星辰之战》某个冷门副本的入口。
当她操纵角色赶到时，黑袍刺客己经等在那里。顾寒的ID“GH”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公屏跳出一行字：“赢我一次，教你斩神的刀法。”
林星辰按下准备键时，春雨又悄然而至。这一次，她的手指没有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