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果觉得气氛不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阿西木看到了说:“嗯?你在害怕我吗?”
祁果摇了摇头:“我只是怕弄脏您的衣服。”
阿西木笑了笑对兄弟说:“真是伶牙俐齿的女人。”
祁果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阿西木爽朗地笑着揽住兄弟的肩膀说:“父亲虽然对你那样凶但是他实际非常高兴,因为你为我们除掉了一个大祸害。我们离南部的胜利又近了一大步!这都是你的功劳,南。哥哥我真是自愧不如!”阿德南脸色不太好,因为他觉得阿阿西木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阿西木寒暄了几句兄弟情义后话锋一转,说:“介于你英武的表现,我和父亲认为你应该亲自去南部战场坐镇指挥。战士们看到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一定会士气大增!……”
就差没说一句:你最好战死在那边好了!
阿德南咬了咬牙问道:“这是父亲的意见?”
“是的。我们家的男人总要提着刀上战场的。只可惜……”阿西木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祁果也看过去,发现那条腿的关节灵活度确实有问题,应该是膝盖某处有缺损导致的。拖着这样的腿确实不能上战场,逃跑都碍事。
祁果说:“不去确定一下吗?”万一假传圣旨呢?
“他那么理直气壮一定不会是假的。”他回头看了看祁果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说,“不如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祁果愣了愣。她提起衣领闻了闻,接着皱起了眉,真是……一股大自然的味道。
不知幸还是不幸,祁果还没进阿德南的家门就撞见了她的母亲拉维耶。这个美艳的妇人在看到祁果的一瞬间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就降到了绝对零度。看来她妖艳贱的标签算是甩不掉了。
祁果只能先一步说:“我只是想拿一件干净的衣服夫人。我想您应该也不会愿意跟一个穿着脏衣服的女人说话吧。”
可是拉维斯听不懂祁果说的法语,只能由阿德南充当翻译。拉维斯一听说:“哦,那我来帮你吧。男人总是笨手笨脚的。”
事实上祁果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只要这个女人别刻意刁难她怎么样都好说。反正她对他儿子是真没兴趣,她又不是抖m。
从洗澡到找衣服,祁果收到的鄙视比她前二十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拉维斯嫌弃她扁平的身材——跟您自然是相比的,还嫌弃她毫无情趣的性格——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拉维斯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她女儿不穿的裙子给她。可是祁果不想要裙子她想穿裤子,拉维斯再次鄙视了她:“只有男人才会穿裤子!”
得,在这里她连穿裤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最后祁果还是把自己原来的衣服洗了洗,反正本地的阳光如此毒辣,放在外面一个小时就干了。
她穿着一起纱裙回去崔风华都吓到了,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去了。祁果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住的地方阿德南已经安排好了。为了预防有人对他们不利,住的地方干脆就在阿德南的亲信部队中间。阿德南本来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应该把祁果和崔风华分开来的,但是祁果说一个人住害怕——虽然这个理由实在牵强的可以——阿德南却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倒不是因为祁果说的害怕主要是因为一个女人单独睡觉不安全,跟他在一起母亲又会不高兴就只能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一起。
崔风华很紧张,毕竟他这辈子没跟女人住的这么近过。两张床间距也就一米多一点。祁果自己倒是全然不在乎,直接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女人都不在乎他一个男人在乎什么?想通了这个问题崔风华就被浓浓的睡意笼罩了起来,很快进入了么梦乡。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第二天,阿德南说,上南方战地的事,定了。他对祁果淡淡的笑着说:“你也去。”
祁果愣了半天。她觉得阿德南一定脑子有病,不然他去打仗为什么要带她去拖后腿。她只是一个小护士而已啊,一挺ak-47未必端得起来,一颗榴弹炸过来她能跪在战壕里。对方拿枪盯着她脑袋的时候她说不定会扑通一声跪下说:“爸爸饶命!”
可是无论她怎么对阿德南讲他就是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也确实,祁果才不会怂到跪下叫爸爸。哪怕她下一秒会被机枪扫成筛子也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丢人现眼的话。可是阵营不一样啊!她为什么要为一群杀人如麻的叛军做事?她要做正义的一方,不做恐怖分子!
可是阿德南的意思明摆着了。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她若是选择背叛保证死的比临阵脱逃的士兵还要惨。虽然祁果不觉得死亡可怕,也不在乎自己尸体的完整性,但她害怕死亡的过程,她怕疼啊!被俘的话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但是鬼知道那群人渣会不会提前干掉她……成功率应该不算大吧?
就这个问题她整整思考了一天。她很清楚无论她在想什么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阿德南的意思很明白,要么和他死在战场上,要么和他活着回来。没有第二种选择。
祁果承认,她认命了。
几天后,他们踏上了征途。
祁果本不想用“征途”这个宏大的词来形容这场行动的,他只是用这个词来安慰自己罢了。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正所谓死得其所。祁果觉得自己就是那鸿毛,跟阿德南死在一起算是死有余辜了。看着黑蒙蒙的,被硝烟笼罩的天空,祁果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死,死也成不了烈士,说不定连个全尸都没有。
祁果下了车踩在乱七八糟的瓦砾堆上整了整衣领。虽然刚打开门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震了个踉跄,但是通体而言她在外人的眼里是非常从容和淡定的。她穿着洁白的护士服,梳着马尾,提着印有红十字图案的急救包,靴子踩在瓦砾堆上如履平地。她的形象让士兵们倍感安心:神啊,幸亏不是个拖后腿的!
再看看一路上脸色煞白的崔风华。他的打扮跟祁果是如出一辙的,但是看起来比祁果怂了不止一个档。也就是他男性身份在那里撑着,他要是个女的早被扔出去了。
其实没有人舍得让医生去前线战斗。毕竟,医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和死神战斗的职业。因此他们往往是优先保护的对象。所以祁果告诉他:“你很安全,你甚至是这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你怕什么呢?”
祁果后悔当初不去学临床医学了。如果她是医生这里说不定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话又说回来,所谓和平国家出生的孩子,连把真枪都没有见过。即使是这种连战争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局部冲突的事件也依然让她感到心惊。
如果你是平民,那么你的生命就是开玩笑。如果你是士兵,你的生命取决于你往日的训练,但更多……是神的旨意。祁果似乎明白了当你的生命由不得你的时候你只能选择相信神,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心理慰藉。
祁果很忙她提着急救包东奔西跑。她胸前别着对讲机,阿德南让她到哪她到哪。有源源不断的伤员在等着她。尽管祁果完全不想救他们。
现代战争不同于古代的冷兵器肉搏。一颗炮弹朝你飞过来是死是活全凭人品。一部分人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炸飞出去摔死或被单片击中要害而死。祁果只感到一股热浪袭来,爆炸的冲击波使她的五脏六腑都在震动共鸣,脑仁像果冻一样在颅腔内晃荡。很对人因此产生了严重的脑震荡。而祁果很幸运,她离得爆炸中心比较远,仅仅只是迷糊了好一会。她缓了缓,爬起来继续走。
走着走着,她看到前面有孩子在哭。那孩子头发蓬乱,皮肤呈青白色,鼻子嘴上一片黑红污血。衣服脏乱不堪看不清颜色,祁果更是无法分辨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只看得出这个孩子应该不过五岁。他的父母或是死了或是跑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冲突的中心自生自灭。
青白色的孩子睁开黑色的大眼哭着朝祁果爬过来,边爬边哭喊道:“mama。mama……”
别管是什么语言,妈妈这个词的读音总是雷同的。但祁果却吓了一跳,慌不择路的跑开厉声说:“我不是你妈妈,你找错人了。”她用的是中文,全然不在乎孩子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她只想让他别跟过来,她保护不了他——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跟过来说不定会被处死,不如等在。万一被政府军发现还有一线生机。
祁果告诉自己要放下那些没有用的怜悯心,孩子固然可怜,但是谁来可怜自己呢?
她突然不想走了,干脆和这孩子一样自生自灭算了。她咬了咬牙,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朝那栋大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