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果沉着脸说:“店员,结账。”
贺念蕊也从包包里拿出小巧的钱包,祁果按住她说:“我来吧。”
“可是……”
“没有可是!”祁果铁了心要付账,不仅如此她决定要把以前欠贺念蕊的从今天开始一概还清。她看着贺念蕊疑惑的眼神,突然觉得好笑。她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在跟大人赌气。小孩觉得她被大人玩弄了,明明说好要给她糖果,糖果却在头顶转了一个圈落在大人的口里。这不是玩笑,这是欺骗,祁果讨厌被欺骗。
可是她又觉得贺念蕊是那么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她们比她漂亮,比她有钱,比她时尚。贺念蕊凭什么就得估计她的感受呢?她大可以扔下她跟其他的闺蜜打成一团,她们还可以给她提搭配意见,互相化妆一起做美容。可是祁果在这方面就是个渣渣,她只会点头微笑,可是贺念蕊从来没有抱怨过,她还是来了,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挺着大肚子来了。
她还奢求什么?
“果果?祁果?”
祁果抬起头。
“没事吧?你好像……”哭了。
没事。祁果低下头,“让我冷静一下。从非洲回来后,我的状态似乎……一直不太对。”
贺念蕊小心翼翼地说:“没有去看心理医生吗?”
自从祁果失踪后,陆彧铭的人、苏芊的人都二十四小时在贺念蕊身边警戒。自从她发现自己怀孕以后警戒级别甚至翻了倍。她忧心忡忡了好久,天天都在关注国际新闻,每当看到非洲国家战乱的新闻她的心都一抽一抽的。她永远忘不了陆彧铭冷凛的表情:“如果祁果不是为了保护你她也不会被人抓走啊!”
这些事情贺念蕊从来没有和家里人说。她相信他们不但不会感激祁果,反而一定会责难她的。他们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是的祁果和保镖的存在,只是奇怪自家媳妇女儿怎么突然看起了国际新闻,还看那么血腥的东西。
最后还是苏芊带来的女保镖强行关了电视还拿走了ipad,警告她,以后不准看这些东西,安心养胎。甚至陆彧铭也说:“现在,你的命不只是你的还有一部分是祁果的。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心!”
陆彧铭派去的保镖被下了死命令,什么也不肯说。只有苏芊派来的女保镖会稍微说一些非洲前线的最新事件。当她知道祁果已经被找到她就要回来的时候贺念蕊激动极了,抱着女保镖的手就是不松开央求她带她去非洲。结果当然是不可能,还引来了陆彧铭。他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不要再给祁果添麻烦。”后,贺念蕊就再也不造次了。心里却恨上了陆彧铭,感觉他就像是王母娘娘之于织女和牛郎一样。
保镖是一个星期前才撤走的,自从那时候,贺念蕊得到的消息总是落后一步。祁果回来的消息还是她打电话给那个女保镖才知道的,于是又一个电话打给了陆彧铭,后者语气冷冷的。她知道,陆彧铭是打心底里不想他们两个见面。可是没有想到祁果还是来了。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变。
她原本很高兴,非洲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友。但现在看来,影响到她的,似乎就是她自己。
祁果点点头说:“看了。我没事。”
贺念蕊当然不相信,一起她烧到四十度脸红的像番茄都硬撑着说没事。贺念蕊觉得自己是始作俑者,她觉得对不起祁果,一时间心急如焚。以前都是她不开心祁果来安慰她的。祁果总是会抱抱她说,没事没事。在她心里,祁果可以说是无所不能,学习很厉害,做饭也很好吃,而且很温柔有礼貌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唯一的缺点可能是过于谦逊了。她总是一副很自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所以贺念蕊经常给她买一些小礼物,希望她可以开心一点,可以与她做朋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她想,第一次送给祁果的礼物是什么来着?贺念蕊看向马路对面,眼睛一亮,气球!是氢气球!她记得当时祁果很开心,眼睛瞬间就亮了!
于是她说:“果果,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氢气球回来!”
祁果想拉住她,可是没拉住。贺念蕊灵活的一点也不像个孕妇,还是像个少女一般。祁果想说,她并不是特别喜欢氢气球,只是因为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还是自己唯一的朋友送的所以格外开心而已,跟气球本身无关啊!但看着贺念蕊兴致勃勃的样子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她开心就好了。
临走的时候祁果在一次要了一杯香芋奶昔,热乎乎的,贺念蕊最喜欢香芋了。再付钱拿杯子走人的时候,祁果只感觉一股恶寒穿透的身体,仿佛一个充满恶意的眼神在看着她。她私下观望,有冷汗从她的鬓角滑下来。她感到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这是久违的感觉,在非洲的时候这股恶寒自始始终环绕在她身边,每当一回头就会看到微笑的阿德南,她都已经麻木了。但此时,这种熟悉的感觉有一次冲击了她的神经!
店员问:“小姐您在找什么?”
“没有……”祁果的眼珠随着身体和头颅的转动不停地扫视两边,可是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冲出店外,四下观望,看到人行横道的绿灯亮起,贺念蕊哼着歌过马路。
那一瞬间,一股寒意洞穿了她的心脏。她仿佛听到了阿德南在她脑后发出的恶意的冷笑声。
她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嘈杂的喇叭声。路边维持秩序的交警大喊:“那边的车是怎么回事?快快快!拉住它!!”
电光火石之间,祁果对着贺念蕊大喊:“念蕊快回来!——”
贺念蕊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乖乖走在斑马线上。可偏偏斑马线与祁果都有十米以上的距离。就算她世界百米冲刺冠军,跑到那里也需要一点二秒的时间。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贺念蕊的笑容定格在那零点一秒上,也深深地烙印在祁果的脑海里。
一辆急速的红色跑车换成一道火红色的闪电带着衣着时尚的女孩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巨大的冲击力带来的声响让整个世界的都仿佛寂静了。“啊————!!”一个女人率先反应过来,惊恐的尖叫出来。所有人都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穿荧光色制服的交警吼叫着疏散人群,对着对讲机嘶吼又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去看看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叫救护车!救护车!!!”
掏出手机的群众手都在颤抖,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当场哭了出来。
一个颤抖的声音在祁果脑后响起来:“那个女孩……好像还怀孕了吧?”
祁果已经傻了。她看着满地的碎片,马路中间的防护栏被连同撞飞出去两节,满地狼藉。
祁果深吸一口气,狂奔过去。冷风灌进了她的眼里带出了大量的泪水。
这不可能……一定是在做梦的……这不是真的……
这辆跑车冲刺速度甚至达到了三百五十千米每秒,是经过百里改装过的。交警的摩托车跟在后面甚至都追不上它的尾灯。这量红色法拉利跑车是一路横冲直撞过来的,撞毁了起码六辆轿车,最后撞到站在斑马线中间的贺念蕊顶着两节护栏飞出去——
祁果对着支离破碎的女孩缓缓跪下。她漂亮的脸被飞出去的护栏碎片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左脸的肌肉群彻底摧毁露出腮腺的横切面和侧边的牙龈和洁白的牙齿。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还是上扬的。这让缺了一块脸的女孩看起来恐怖诡异。
她的胸廓软趴趴的,肋骨已经碎掉了,里面的脏器相比已经尽数碎裂。四肢以恐怖的角度扭曲着。路过的无论男人女人都被这惨烈的场面吓得腿软。被撞的不止贺念蕊一个,还有连带的四名行人。但没有人关心他们,他们纷纷看到被撞女孩身下的浓浓一摊血迹,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祁果这次看到贺念蕊的腿间有一个小孩。
那是一个成型的男孩,不到四十厘米,皮肤血红。他身上还挂着起来,胎盘还留在妈妈的体内。
祁果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起来,她觉得他还能活。就像在大学的时候她把同学在厕所分娩的孩子救起来时候一样……
“这位小姐,请你离开!”交警上来试着搀扶她,可是试了好几次祁果纹丝未动,这才看到祁果怀里抱着一个胎儿。交警的眼眶也被泪水模糊了,她哭着说:“节哀顺变啊姑娘,请你先离开,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在坚持一下!拜托了!”说着也深吸一口气。他干了二十多年的交警,这是他见过最惨烈的画面。
“我不要……”祁果跪在地上,趴在贺念蕊软到难以置信的胸口,失声痛哭。